《 淺談翻譯 / 岸田國士 》
在翻譯的事業中,雖然包含了林林總總的意義,但根據大體而言,這是一份譯者為了自身而持續反芻文字的過程。
我們或許都聽過這樣的說法:藉由譯本所描寫的內容來批判原作是個不明智的行為,以及翻譯本身就是屬於文化事業的一部分。
而針對後者,我想在此提出我的見解,那就是:不論翻譯的產出能否變現,有願意嘗試的人出現就再好不過了。
所謂的翻譯,是至少將書籍的原文反覆翻閱好幾十遍。
接著再透過實際的翻譯行動,明確地了解自己的國文底蘊。
並且在翻譯的同時,會愕然發現:原來我這麼孤陋寡聞啊……然後致力讓自己變得更好。
剛開始還讀得興致勃勃的書,在翻譯的過程或是尾聲裡,也許會感到乏味——這正是未達到閱讀的價值的證據。
就算閱覽了翻譯出來的文章,我們也難以明白這些文字究竟有沒有傳遞出原文的精隨;而最終能夠判斷的,只有譯文的優劣之分。
即便譯者翻譯了再多名家的作品,其自身獨特的文體仍是不可泯滅的。但這並不代表:由於文章已經被譯者的個人風格所影響,所以導致讀者難以理解原文中所蘊藏的魅力。這般粗糙的結論。
終歸理想的翻譯是什麼呢?我想——應該就是在正確地明瞭文中原意的基礎上,用自己的語言表現出原文的意境吧。
可是轉念一想,其中叢生的荊棘並不是輕易能斬斷的。
舉例來說:在性質上周密嚴謹的日文要想如實呈現出法文的隨性風采,本身就是一件難如登天的創舉。
米歇爾·德·蒙田有米歇爾·德·蒙田他自己獨具一格的文體,不親自品讀法文的話,是無法體會那份文字所帶來的感觸的。
偶爾也會出現像關根秀雄這樣熱愛,並且深刻地理解了蒙田為人的譯者,將其的精神、風骨以卓越的文思一一描繪,卻也不可避免地在文章中增添了大和風情。
文章的韻律及她所應有的姿態,絕不會輕易地在譯文中恣意綻放。
不過,運用另一種奇險派的描寫來置換原本的端莊肅穆,也不失為翻譯的文學價值之一。如此一來,這倒也可以做為翻譯行為的一種平反。
倘若翻譯的工作裡缺少了上述的核心,與其說是在文學領域裡孜孜不倦地耕耘,反而以一台電動割草機來形容還更為貼切。
雖然只講求語意通順的內容在某些程度上也是可以被容許的,但在翻譯及閱讀時難道不會感到索然無味嗎?其實我們並不是匱乏勇於跨越險阻山嶺的覺悟,僅是在回首時發覺身後還有家人掛念。
繆塞和安那托爾·佛朗士的著作尤其難以用日文來闡述。
就連莫泊桑不成氣候的短篇小說也是如此,在轉化成日文後,半分韻味也無的內容著實慘不忍睹。——依據措辭的選擇而定,如若通篇皆是鄙言累句,就會讓人失去閱讀的慾望。
我想,造就了能夠把想法隨性地流露的關鍵,固然是法語中帶有的語感起到了作用,但在廣義上來說,是由於其背後還有法國自身文化的力量在推動著。
雷納爾是位對譯者相當友好的作家。
我之所以這麼認為,是因為從他的文章中可以看出他在寫作時表現出的堅定的一面,並且,身為讀者的我在試圖捕捉瀰漫在文字間的氛圍感時,腦中已然浮現出了一種特有的、妙趣橫生的感受。
與莫泊桑截然不同,他的文體缺乏彈性。強行理解的話只會破壞其內容的結構,反倒弄巧成拙。
另一方面,莫泊桑的文風可謂八面玲瓏,令無數譯者勞身焦思。
最後,談一談戲曲的翻譯吧。實際上,如果不親眼欣賞法國的戲劇,可能就無法意會到台詞中的精華所在。
雖說有聲電影吸取了這樣的概念,但作為「被使用的語言」之一的日語迄今依然有所欠缺。要想透過語言來描摹對話時的表情,就必須拋下「鞭長莫及」的念頭,不懈地去突破語言的界線。
(一九三五・一)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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