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確定

sil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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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敲門。

「咚咚、咚咚咚——」

有節奏的聲音,讓我恍惚一陣兒,便沒有及時開門。

來人很耐心,又等了一陣兒,才再一次「咚咚」敲了一下。

我說:「是誰?」

「你的幸福。」

× × ×

很早以前,我聽一位詩人唱過這樣的故事。

我喜歡這樣的問答。

但我必須指出,這也是後來才慢慢覺察到的一點,那就是詩人沒有說下一句。

故事並不是結束在哪兒,因為門內的人,並不都是迎來幸福的快活,還有一種惶恐和不安。因為他的內心有一種無法抑制的懷疑,也許門外的人,只是記錯了門牌,也可能這位來客將很快離開。所以,這個故事到底是讓人得到安慰,還是帶着一種朦朧不清的迷霧,其實尚未確定。

我當然願意給你快活。

就像一片栗子樹下的孩子,仰着頭,小心別被墜落的果子打到,又帶着愛和好奇,幾個小時地不肯離開。

在這片小小的森林中,秋天讓一切變得豐滿,成熟的氣味,總是在陽光下變得慵懶。

金色的光,還有帶着斑點的闊葉,往往讓人忘記這已是深秋。

下過的雨似乎已是很久之前的印象,而此刻的一切,仍帶着春天的想象和夏天的熱鬧。無論是松鼠,抑或是紅喉雀,還有似乎總在此時纔會遇見的粉蝶。

也有昆蟲,也有叫不出名字的小生靈,它們都在忙碌着。

勞作的人會變得疲憊,但勞作也給人力量,正如那些堅強倔強的女孩,長成女人之後,在衰老之前,她們都是更堅韌的工人,也是最辛勤的農夫。相對一些脆弱的男人,她們總會勞作更久,也活得更長。我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乾脆的枯枝,一腳踩上去,就輕鬆折斷。

我在什麽時候想象過這樣的生命呢?

或許是在我不那麽願意進入開頭的故事時吧,也可能只是這些故事,一個個又將我在夢中喚醒。那些願意在臨死前,仍為一個人忍耐痛苦,只為了給出自己祝福的男人,你覺得他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偉業嗎?也很難說,事實上,成功的人和失敗的人,其實都在做同一件事,但我們給出的評價卻大相徑庭。這是多麽讓人感傷,卻又覺得荒誕呢?

記憶不會精確到每一個人,很多面孔最終都只剩下了片段,而名字往往第一個消失。

拿起小說的人,到底在期待什麽?

有人說巴爾扎克已經在當今的讀者中過時,而狄更斯則還因為自己幽默和對人類的興趣,得到一絲尊重。

我說的很明白,對於一個作者的真正尊重,不是對他表示太多敬仰,我們真正需要的,只是拿起他的書,一頁頁看下去。書裏的人物,會慢慢走出紙做的宮殿,國王、騎士,還是那滑稽的小醜和偷偷嚼噬世界之樹的惡獸,都讓你覺得自己坐在其中的屋子,已然變作風浪裏的小舟,不斷被巨浪掩埋,又一次次昂起船首的獨角獸頭。

打動我們的,就是最好的朋友。

可以歡笑,可以流淚,也可以默默不語,夾上一張書籤。

真心可以被辜負,笑容也會被剝奪,那些輝煌的、榮耀的、讚美的,總會進入歷史帷幕,慢慢下場。可我們曾經為此動過的情,落下的淚,以及輕輕撫摸帶來的那種溫柔,卻絶不會輕易消散。

讓我們心存感激,在每一個這樣不虛度的良宵。無論身邊的人,如何感嘆時間輕易離開的無情,抑或是這年年重複,卻又忽然而來的冬末,讓人感到自己是多麽無聊。我們還是會為此感到一種顫慄,因為就在這樣的時間裏,我們還可以安穩地去閲讀,去想象,去感受自己是確實的活着。

到了老了以後,我還會會想到今天的一切不如意。

但那個時候,我是不是已經學會了如何與自己的「當下」為伴,而不需要人誰來相陪呢?也許會這樣,也許會那樣,總之不會是如今我能設想的範圍之內。就像我盡力在腳下畫下的圓圈,無論我怎樣奔跑,伸展自己的手臂,最終所能畫下的,仍然只是我今天能看到能跑到的遠處……未來,永遠不會在當下停留。

誰也不知道,種子在什麽時候種下。親愛的朋友,幸福是否為我們而來,抑或會不會在什麽時候又離開,這些都是我們永遠無法确定的未來。但若是我們不太憂慮於此,或許也有一種收穫,是因為此時此刻無意中所埋下的优良种子。


CC BY-NC-ND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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