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02｜不再努力

第二天（7月2日）
在一段關係裡，是否曾有一個時刻讓你感到自己非常陌生，完全認不出這時的自己？寫一個這樣的時刻。

我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男生，大概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熟悉的朋友立刻会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们有过很开心的经历。一起出去玩，去各处拍照，看电影，去深夜营业的cafe，凌晨三点钟去六甲山半泽直树的ロケ地看夜景，赶在日出前去看竹田城跡。去伊根町看海，只是因为两个人想出去逛。去看花火，去泡温泉，一起岩盤浴。春天去十石舟看到堪称绝景的樱花。偶然被熟人撞见，会被打趣你男友挺帅气啊！什么时候结婚？

但是一直在暧昧的感觉，双方都没有进一步的表示。现在回想，暧昧太久会消耗自尊心自信心，降低自我价值感。尤其是跟一个不愿意进入一段关系的人。

还有其他的一些因素。总之后来我们变得越来越有距离感，中间那道看不见的墙越来越厚。虽然还会聊天，但越来越不痛快，都在藏着掖着的感觉。

有一次忘了说什么了，似乎是我在说自己的某个特征，他说“还好，无害。有害的话立刻拒绝。” 我鬼使神差地开玩笑一样回了一句“太好了，我不是害虫哈哈。”

其实我心里很受伤，同时也很愤怒。心想，这话太伤人了，你对我的评价就仅仅如此吗，那真的没必要勉强维系这段关系。我也不屑于跟一个仅仅因为“无害”就交往的人做朋友，我的身价没有这么低。

然而我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好像有一股巨大的阻力让我无法自如地表达自己。总之我觉得自己在他面前非常卑微。放在两三年前，直性子的我立刻就回发怒怼回去，然而现在，说话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像是走在雷区，生怕哪一步走错了、一句话说错了，就会引爆地雷然后自己粉身碎骨。

我不知道是被日本的文化潜移默化规训了，自我肯定感价值感变得越来越低，总在顾虑别人的感受，不想惹人不开心，还是因为对他的好感库存还没有消耗完，还想维持哪怕一点点的联系。

不止这一次，越来越多的时刻，跟他对话时，我觉得自己非常非常陌生。自己内心都在鄙弃自己，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低声下气去讨好他。他是什么千金难买的吗。

是的，他曾经确实非常信任我，把他最宝贵的东西托付给我请我代管，说可以信赖的人只有我。但之后他对待我非常恶劣，完全是对待低一等生物的态度和行为。

我想这种感觉不太会是某一个时刻忽然出现的，而是循序渐进逐渐加重的过程。从我们不再是平等地位的时刻开始，关系的天平发生倾斜，地位放低的那一方就开始失去自我。

我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声音被压抑到，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跟几年前对比的话，可能当时自己觉得理所当然不需要思考犹豫的事情，现在会去想这样做好吗？这种自我审问、自我质疑太多了，觉得自己越来越模糊，自己的存在变得越来越稀薄，任何人的三言两语就可以把我完全击垮。

我知道这样下去很危险，我需要远离所有有毒的人和环境。需要相信自己的直觉，自己的判断。有时候就要发怒，立刻生气回去。比如前不久还有人开玩笑，说你前男友睡觉是不是打呼很吵。我想了两秒钟，回他，不要再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再有第二次的话我永远不会再跟你说话了。对方立刻回，好的，明白。然后跟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别的对话。我想这才是平等的关系吧。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努力会有一定的结果。老师说，如果你努力想要的是结果，那还是不要努力的好，努力不一定会有结果，努力的意义在于努力本身。这一年来我也常常会回想和咀嚼这话。我在跟他的关系上，努力了很久，努力了很多，结果不是我希望的，这一点上很遗憾。事实证明，再努力，能达到的结果也不过如此。不过，我尽了我能想到的所有力，我不后悔，结果是我无法左右的，也不遗憾了。

很多事，还是看开点，尽力去做，然后顺其自然吧。尤其是情感关系上，爱情也好友情也好，顺其自然也许会合适。

有人说，友情也需要经营，平时你不去多问候和关心别人，当你有需要的时候别人也不会来关心你。是有一定的道理，但我总觉得有种利益交换的感觉，这个公式一定会生效吗，如果没有得到“应得的”关心呢？也许适用于一部分人，但对于我，“经营”这个概念太累了。关心在我这里，是自然生发的，是本能的冲动，不需要去计算。累了就歇，不合就拉倒。

是时候找回我本来的样子了。冷淡，与我无关的人，爱咋咋地，随便。而朋友，我会热烈地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