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之三 成為別人的「異文化」罷
每個人從出生開始是一張紙,然後經歷家庭的培育,再來是社教化,以染上自己文化的色彩。後來更多的,是在社會碰撞其他文化而成的自己。
而我作為一張紙,應該比其他人的來得更雪白罷。每位經過我的人,不論帶有甚麼色彩的,都能夠留下一點點烙印。有些人只是輕輕以筆擦掃過,當刻的我沾上了那些色彩,但很快的,又會遇上下一個筆觸強烈的人。然後掩蓋,重塑,形成別種模樣的我。
在生命中,曾經出現過一位朋友。她喜歡那個講故事的我。於是我拚命收集其他人的故事,然後重新演繹,讓她知道。她每次聽完,情緒都會隨着內容起伏。我喜歡看她大笑,或憂愁,或氣忿。後來緣盡了,我重新變成我,那個需要極度安全感才能變成話匣子的我。
又,曾經有一任前度,她因為追偶像而去學日文了。於是,我跟着她追一樣的偶像,到同一家機構學日文。後來我跟她分開。我仍在看同樣的偶像直至她們卒業,讀日文讀到N1。現在的我,可以裝作日本人,闖進那些杳無人煙的日本鄉郊,然後流浪。這是烙印。
在大學,又有一位很崇拜的老師。在學科以外,我會找她的著作閱讀。她喜歡用某個法國學者的理論,看久了,我也喜歡這套理論了。後來她成為了我畢業論文的指導老師,跟着跟着,想追隨她的腳步,成為學者。知道她在澳洲回流,我也找了澳洲博士學位的資料。後來熟稔了,偶爾會跟她走得太近,怕灼傷,於是我又會把距離拉遠。對我而言,她必然要與我相異;同化了,我便失去追尋的目標。這是不斷追尋烙印的故事。
後來,我大學畢業了。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以社區服務為本,政策倡議為實的機構。同事很好,上司也很好,但我迷失了。我討厭那個做着與學術研究風馬牛不相及的自己,更討厭那個披着笑面迎人面具卻內心枯死的自己。絕望至一個地步,開始靈魂拷問自己:到底學術這條路是源自自己,還只是別人的祈許呢?
現在回想,或許是當時的我,找不到一個如「異文化」般的人,讓我複製,再直接貼上身上。但事實上,烙印已經刻上,在不知不覺間。後來我跳出了那個機構,回到象牙塔中。原本應是夢寐以求的場所,卻開始會以「改革者」的思考模式去細想;會嫌棄裏面繁瑣的官僚體制,厭惡某些只懂理論卻看不見民間疾苦的「離地」學者。原來我的「異文化」可以不只是一個人;是日復一日的工作、訓練,以及活生生的每個服務使用者。
現在的我,換了另一所象牙塔工作。官僚沒有變,某些學者的視野也是一樣,但我變了。我分清了每個角色的定位。在研究之中,我以理論解釋社會現象。在改革路上,我回到人群,以文字創造影響。於是我開始以性/別角度寫電影,又會在性/別組織之中成為提倡者。
或許有一天,本人,或者我創造的痕跡,可以成為另一個人的「異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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