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文】新型独裁者

原文：Dictators nieuwe stijl

作者：Caroline de Gruyter

来源：De Standaard

时间：2022.10.07

【无授权翻译，仅供个人学习】

一位在国外工作多年的匈牙利人，退休后和妻子回到了家乡。有一天，布达佩斯的一个智囊团找到了他，问他是否想参加关于他的专业领域的一个电视辩论。像许多退休人员一样，他希望与人分享他的知识。他同意了。辩论之夜很愉快。后来他意识到，他是唯一一个批评匈牙利政府政策的人。其他小组成员巧妙地绕开了。

几天后，国税局的人上门了，问了一长串问题。他们挖掘了他多年来所有的税单，各种暗示，索要他没有的文件，威胁要加税、罚款。这是一场噩梦。几个星期以来，他不能干别的事。最终他们放弃了。但他把这视为一个警告：如果他再想坦诚地畅所欲言，他们将在财务上严厉打击他。

这就是匈牙利现在的情况。辩论夜似乎是自由且不被审查的。但是如果你说了一些不受欢迎的话，你就会被税务人员盯上，这会让你的生活变得艰难。难怪他不再想谈论自己甚至他的研究领域。如果他再与当局作对，他就会大祸临头。

这个例子说明了当代独裁政权如何运作：在民主的掩护下，它让你很难指责。在过去，你可以毫不含糊地用暴行、侵犯人权和不民主的行为来对抗独裁者。希特勒、斯大林穿着军服，通过枪管进行统治。他们镇压示威，审查报纸，迫害所有的民众。现代独裁者更加狡猾。他们不那么暴力，也不会通过展示军队来垄断权力，而是以微妙和隐蔽的方式在幕后操纵。他们用色情视频勒索抗议者或让其失去工作，而不是开枪。他们不再封禁报纸，但是让买下这些报纸的商业伙伴保持忠诚。他们没有关闭辩论节目，而是慢慢地将其掏空——直到只剩下形式。

在一个只需点击鼠标就可以传播视频图像，且资本国际流动的世界里，这种伪装是有回报的。长期以来，它使弗拉基米尔·普京、雷杰普·塔伊普·埃尔多安等现代当权者在不严重损害经济和声誉的同时，使用现代通信技术在国内加强控制。Sergei Guriev和Daniel Treisman在《蜘蛛独裁者：21世纪暴政的变迁（Spin dictators, The changing face of tyranny in the 21st century）》一书里用数百个具体例子系统地解释了独裁是如何运作的。它由新加坡总理李光耀首创，秘鲁总统藤森复制，现在在世界范围内不断被应用和完善。  

为什么阻止“蜘蛛独裁者”这么难？因为每个民主国家都有阴暗面（在每个国家都会偶尔发生极端的事），而且还因为表象——就像蜘蛛一样——具有欺骗性。苏丹军队杀死了达尔富尔地区一半的人，苏丹司法部长向联合国人权理事会承诺，他会“将肇事者绳之以法”。当然，他没有。欧洲政界人士谴责总理维克多·欧尔班 (Viktor Orban) 通过更换报社所有者，让几乎所有匈牙利报纸只发布国家宣传。欧尔班回复道：那都是商业交易，你不能证明我与其有任何关系。  

现代暴君使用民主的语言，使民主失去了意义。他们像普京一样使用公投来“合法化”掠夺乌克兰领土。他们有脱口秀、民意调查和选举。普京、埃尔多安和雨果·查韦斯多年来一直深受民众喜爱。一旦他们把最重要的东西收入囊中，他们就可以控制所有事物——人们继续支持他们，因为人们真的相信自己生活在一个民主国家中。

这就是要摆脱现代暴君如此困难的原因。人们痛恨老式的独裁者。他们能通过严厉的镇压维持多年政权，但一旦动员了足够多的反对民众，就会被迅速推翻：只要军队不再镇压。今天，独裁者得到了更多民众的支持。就如我们现在看到的。许多国家完全两极分化——雅伊尔·博索纳罗领导下的巴西，唐纳德·特朗普领导下的美国等——使得抵抗力量被削弱。

哈佛大学最近的研究表明：这大大降低了街头抗议的成功机会。从前，民众抗议是从零开始慢慢积累，这促进了凝聚力和团结。现在，人们通过社交媒体组织示威活动，团体感较弱。街头抗议正在迅速消退。当权者现在使用非常先进的技术进行宣传、渗透和恐吓，且不留痕迹：匈牙利使用Pegasus间谍软件，它不是直接从以色列生产商那里购买，而是通过中介。“我们生活在一个数字威权主义的时代，”哈佛的一位研究人员对《纽约时报》说。与过去相比，街头抗议的成功与否不再取决于其规模和持续时间。即使抗议活动规模很大——就像现在在伊朗发生的那样——也不能保证会成功。现在，你还必须打破独裁者的权力基础。正如我们在匈牙利每天看到的那样，这需要耐心、智慧和耐力，就像“蜘蛛独裁者”开始积攒权力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