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一夜(全)
一夜能改變什麼?
對有些人來說能改變一個想法、一件事,甚至是一生,而改變的發生要的是個契機,一個足以讓人們願意去改變的轉折點。
*
于凱是個新生代演員,這天跟自己的幾個好友去個小島遊玩,幾個朋友下水遊玩,而他仍穿著休閒襯衫和牛仔褲,手裡把玩著自己的相機,這是他從高中以來一直維持的愛好。
他舉著相機隨意抓景時,一個女人映入眼簾,她並不是特別美,卻讓他感覺有著屬於她的獨特氣質,女人看見他的舉動時,隨意地揮了揮手,唇角喫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沒一會女人走了過來,問他能不能一起坐,她比朋友早到一天,正好沒什麼事,也許可以一起聊聊天。
于凱內心有些訝異,但很快接受了女人的提議,兩人跟店家點了些食物和飲品,在沒什麼人的迴廊吃著東西。
意外地,兩人聊得很放鬆,女人說她知道他是于凱,他的電影她有看過,她覺得他的演技還有些生澀,而且這陣子的花邊新聞和綜藝比作品多。
她話一說完,于凱露出尷尬一笑,對她的評論不置可否。
但下一刻她說的話,讓于凱心裡起了漣漪,她說著:「不是你不夠好,是這個世界還沒等你夠好就急著對你下評論。」表情有著的是對這個世界的疲倦,白皙的手指在飲料杯上逗留。
于凱倒是沉默了,這段時間他感到無奈與疲憊,他曾以為知道自己要什麼,最後卻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儘管在世人的眼裡他還算年輕,一顆心卻已是千瘡百孔。
女人看見于凱的朋友們慢慢地走了回來,她沒想跟其他人多有連結,對她來說這只是跟朋友會和前的安靜之旅,於是跟于凱道別,而臨走時,于凱喊住了她,問了她的名字。
她聽見于凱的話時,第一秒表情帶著猶豫,下一秒卻笑了,跟他說著:「孟曉晴。」拿起包包後,她看著他邊倒退邊說著:「你還想聊的話,晚上去我那邊,2047。」孟曉晴話說完轉過身,快步離去。
幾個朋友有的身上包著毛巾,有的頭上披掛著毛巾,當中與于凱認識最久,也最了解彼此的好友徐慶知說著:「很少看你跟女孩子聊這麼久。」
于凱輕輕說著:「她讓我很自在,好像什麼話都能說。」話說完他想起剛才他拍下的照片,忍不住打開相機看了裡面的孟曉晴。
一旁擦著頭的朋友兼搭檔藍亦湊近看了一眼,淡淡地說著:「不怎麼漂亮。」
于凱關掉了相機開關,沒再多言。
沒多久,幾個人在餐廳裡吃著餐點,徐慶知看見了孟曉晴在餐廳門口,起身跟朋友們說他要去廁所後便離開了,只有藍亦發現了徐慶知不是去廁所,而是去了門口與孟曉晴交談。
孟曉晴穿著簡單的洋裝,正如幾個小時前徐慶知看見的一樣,兩人坐在餐廳門口候位的椅子上說著話,說了幾句後,兩人意識到彼此有些特質是類似的,依樣冷靜、一樣有著看著相同看待世界的目光,特別是他們兩人在看于凱和藍亦的部分,孟曉晴說著:「若他願意聊我會跟他聊。」
正當徐慶知起身要離開時,孟曉晴問了他:「比起藍亦,他應該會更在乎你。」
徐慶知笑了笑,笑容裡有著他自己才知道的感傷,「不是每個人都能無所畏懼的,我這人,怕的事情太多了,有些事最好還是埋在心裡一輩子不要說出。」
孟曉晴沒多說什麼,像是在思索什麼,過了一會才起身請服務生等下送些餐點到她房間。
*
晚上十點,孟曉晴洗完澡,頭髮拿著布巾包著,接著打開筆電敲打著下個月要授課的講義,才打了沒幾個字,她的房間門鈴響起,原以為是服務生要來收餐盤,但下一秒她想到了另一個可能性,飛快地奔到門前踮起腳尖看向貓眼。
門口的于凱有些侷促不安,他跟自己好友一間房,當他說要出來走走時,徐慶知只是一臉了然的說著:「知道了。」而走到這房門按了電鈴後,他又想要離開。
孟曉晴在他想離開的那瞬間打開了門,兩人面面相覷,當孟曉晴回過神後,拉了于凱進房間。
兩人還不知要談些什麼,孟曉晴卻拿了自己帶來的吹風機遞給了他,「幫我吹個頭吧……說來也奇怪,小時候媽媽會幫忙吹頭,大了便要自己吹頭,給別人吹頭總是比較舒服。」
于凱坐在床沿幫孟曉晴吹著頭髮時,心裡想著怎麼就像認識了許久一樣,連幫她吹個頭都覺得有些理所當然,吹乾了之後,于凱看著孟曉晴接過吹風機將線纏繞在一起後收了起來。
「你不問問我一個人怎麼住四人間嗎?」孟曉晴看著于凱恍惚的樣子問著。
于凱笑了,真的問她:「妳怎麼一個人住四人間?」
「我幸運吧,我訂的是一般雙人房,結果今天入住時飯店說有個四人房臨時被取消,他們決定幫我升等過去,寬敞些、視野也更好。」孟曉晴開心地說著。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孟曉晴點了宵夜,兩人邊吃邊喝一會後,于凱放鬆了許多才說起他跟藍亦的這些年的烏煙瘴氣。
*
其實藍亦不是于凱交朋友的類型,一開始在生活中的交集少之又少,平心而論徐慶知才是他們兩人之間的橋樑,但兩人因為一檔戲的合作之後,開始有了一些影迷,然而于凱清楚知道,這些影迷喜歡的只是兩人在劇裡的微小火花,事實上自己的演技和表演技巧仍算生澀。
他還在迷茫自己的表演生涯時,前輩跟他說了演戲這件事,同期而言,他拚不過藍亦,他是個連生活都能演戲的人,而他要小心,一旦把演戲當成生活就會把假當成真的。
他沒想過這段話最後成了現實。
因為拍戲的關係,工作上的活動安排和綜藝節目以他們兩人為組合居多,生活的交集因此逐漸邊多,聊生活、聊工作、聊習慣、聊價值觀,原本有些令人髮指的習慣也因為他的抱怨而修改,不知不覺將他排成第一順位,徐慶知為此說過幾句,但見于凱似乎也過得開心,便沒再多說什麼。
接著于凱停了許久,孟曉晴輕聲問了句:「後來你喜歡上他了?」
于凱猶豫了一會候點了頭。
孟曉晴看著他說著:「當你來我這裡時,應該也決定不再喜歡他了。」
于凱這回沒點頭,只是定定地看著孟曉晴的雙眼,堅定地說著:「是。」
孟曉晴給了他一杯熱茶,耐心地聽他說著話。
他說著,他們兩人的關係的再改變,是從他發現藍亦在踩進他生活與索取特權的同時與其他女人曖昧的言詞,原本他對性向的茫然,突然間更感到模糊與無所適從,但他明白了前輩說的話,一個連生活都能演戲的人,他是真的難以再演戲這條路上超過他的,說著說著,于凱又說起了他對工作的困惑,也許自己在演藝圈再走上十年還是不明白自己能做什麼。
孟曉晴心疼地摸了摸于凱的頭,溫柔地說著:「你呀,無須為自己的離開感到愧疚,感情這回事,你就當成整體來看,這個人的樣貌、性格、一切,性別也是其中的一部分,也就不再模糊。而工作……我想多數人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麼,唯一想要的共通點是自由,一種對自己能力的游刃有餘與自信。」
「那妳呢?我想聽聽妳的故事。」于凱拉下孟曉晴摸著自己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裡。
孟曉晴想了想,說著:「我是個老師,很無趣的老師,我離開了學校,自己開了補習班……」說了一小段之後,孟曉晴停下了話,她想起自己背離親人們與師長們的期待,走了一條自己以為自由,卻在他們審視中走得異常艱辛的道路。
她說著,她所生活的世界有好多人喜歡指手畫腳,這些人們總喜歡以「誰家」或「別人家」作為開頭,年月不斷過去,自己活在那些「誰家」和「別人家」的枷鎖之中,離開始有著一時痛快,後來又為著自己的不一樣耿耿於懷,在拉扯之間她感到有很多的失敗和痛苦,幾年下來,也許是親人也放手了,彼此之間正處於新的互相接受的階段。
「妳知道嗎?我第一眼見到妳時覺得妳有一種很自由的樣子。」于凱笑著說。
「是嗎?」孟曉晴訝異得反問著。
這晚上兩人聊了許久,說起了更多的往事,不知不覺地兩人說著各自小時候的樣子、周遭朋友的樣子、自己生活的樣子、親人們的樣子……
天濛濛亮時,兩人已在床上睡著,手拉著彼此的手捨不得放開。
當飯店的電話鈴聲響起時,孟曉晴驚醒接了電話,是她前一天排好的行程,這早上她要去海邊走走,而于凱也醒了,他睜著睡眼惺忪的眼坐起身,心裡覺得這就像是一場美夢醒了,美夢不一定都是被美好包圍,而是被輕鬆與自在包圍才是。
送于凱出房門時,孟曉晴拉住他,又是第一秒表情帶著猶豫,下一秒卻笑了,她說著:「我們走吧?就我們兩個……」
于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了待會見,他只知道當他回房時徐慶知睡得正熟,被他進房門的聲音給吵醒,但徐慶知只說著:「跟別人私奔也別擔心,我會處理的。」而他拿了自己的東西,跟自己又墜入夢鄉的好友輕聲說著:「再見。」
*
「曉晴說她先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孟曉晴的朋友們在飯店櫃台登記入住時說著。
徐慶知一行人經過時,徐慶知聽到這話微微一笑,他跟藍亦和其他人說著:「于凱先走了,他也沒說到哪裡去,我們昨天不是說今天要去燒烤嗎?多拍些照片,讓他羨慕!」
察覺了一些不對勁的藍亦臉色不是很好看,對著關心他的同行友人淡淡地說著他有些不舒服便回房了,當他拿著手機想要找于凱時,他才想起自己已經又被他歸類成普通朋友了,再好的朋友,親如徐慶知,都只有于凱想回電話、想看訊息時才會看,自己曾經的那些特權不付存在……
只是,心裡的失落難以消除。
*
幾週後,于凱從公司的工作正式與藍亦切割開了,他向公司表明他不是演戲的料,之後專走主持和綜藝節目,替自己的工作找到了主軸,沒多久向公司提出了他已經結婚的事。
幾個月後,當徐慶知一行人去了于凱在小島上開的民宿,孟曉晴正在廚房忙著,而于凱正拿著吸塵器吸著地板。
在這個晚上,有些人睡得正好,而有些人無法入眠,其中的有些人在民宿外頭走著時,孟曉晴正拿著于凱的相機拍著月亮,而于凱頭枕在她的腿上睡著了,藍亦看見了他們兩人手上的婚戒,終究還是走過去跟孟曉晴說了句恭喜,而孟曉晴摸了摸于凱睡著的臉,對藍亦說著謝謝……
徐慶知剛好目睹了這一切,藍亦與他擦身而過打算回房時,徐慶知對他微笑,「他們之間一夜開始,這一夜你也該好好整理你自己了。」
藍亦回想一切,終於知道為什麼那一夜他去找于凱時只看見徐慶知,也才清楚,那一夜是個結束,也是另一個開始,但他仍說著:「我一向清楚我是什麼樣子,一夜、兩夜都一樣。」
徐慶知看著藍亦離開的背影搖了搖頭,而他自己伸了伸懶腰再次回到房間中的被窩安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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