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海岸村（下）

醫生檢查過吳倩的狀態後，跟徐美瀾說著：「有輕微的肺水腫，現在會先替她排除肺部積水，還有她短暫的失去意識，現在看起來屬於輕度昏迷，讓她多休息就好，半天到三天都有可能轉醒，徐小姐先替她辦住院手續吧！」

警察知道他們狀況不好，先對顧景淵做了筆錄，了解案發狀況，而徐美瀾拿著吳倩的政見先處理了住院的問題。

美瀾請顧景淵先待在這邊，她打算回去收拾衣物，然後把所有資料和電腦都帶走，一路上她開著車越想越懊惱，一個急靠停在路邊，眼眶忍不住泛紅，她記得是小高把人叫走的，這人世她跟吳倩說可以用的，在前輩還在時，這小子就是跟著做數據分析的，從基層做著......

拍打幾下方向盤後，隨後美瀾擦乾眼淚，怒喊著：「老娘不會被打倒的！」

在醫院的顧景淵坐在一旁看著像是在睡覺的吳倩，猶豫了許久才伸手整了整她的頭髮，說著他本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等妳醒來我們在一起好不好？原本......想著如果妳繼續躲我就繼續找......」但在死亡之前，什麼糾結和猜測，都不值得浪費時間。

美瀾站在門外，看著自己開了一半的門，默默地又關上，自己拎著東西去一樓的咖啡廳坐著，運作著接下來的一切。

＊

被困在夢境中的吳倩在高中泳池游泳，她聽見老師的口令：「打直身體、放鬆﹑右手收！」她努力照著口令前行，卻因為踩空感到緊張，其他人向前而撥來的水更是遮蔽了她的視線，雙腿像被鉛塊綁住一樣使不上力，她盡力往腳下看去，發現被蘇允慶牢牢抓著，使勁地想掙脫。

直到有一雙手拉住了她，她感覺自己被帶出了水面，腦海閃過幾幀畫面，顧景淵頭髮離她很近，聲音在耳邊喊著：「醒來！別昏過去！」藍色的天空還有他的髮梢，後來又是一片黑暗。

醒來的吳倩有些不適應，李太太在一旁看見她醒了趕緊叫了醫生，醫生過來後對她做了一些檢測，確認她的意識正常，體徵也正常後，讓她今天再住一天觀察，明天再辦理出院。

李太太感到慶幸，直嚷著：「早上他們出門去，說今天下午要開會，幸好妳也醒來了！」

吳倩跟李太太要了自己的手機，發現已經早上十點半，下午兩點的會議，應該是美瀾處理吧，左思右想後打了電話給美瀾。

在現場的美瀾看到來電者嚇了一跳，走到沒人的角落接起了電話，「妳醒了？」

吳倩試著表現出自己已然精神奕奕：「醒了！我要過去看！」

「算了吧！妳給我待在醫院裡，等顧博士這邊結束後，我們回去找妳！」徐美瀾雙眼緊盯著現場狀況，設備已經進入測試環節，名牌被一個個放在桌上，她不希望吳倩出來又被蘇允慶盯上。

「好好好，我要是再出事，蘇先生恐怕會被帶走，怎麼樣都不會再一次下手。」吳倩與徐美瀾說著，掛掉電話後躺在病床上，她請李太太先回去休息，跟她提及晚點徐美瀾和顧景淵就回來了。

吳倩目送李太太離開後，她再次拿起手機搜尋相關新聞，內容簡單提到落海可能是意外，吳倩對此並沒有感到難受，她清楚記得是小高推了她，那冰涼的眼神令她困惑到底是什麼樣的利益或誘惑讓他能夠變了一個人。

巡床的護士幫她拆掉點滴，提到她可以到樓下商店街和美食街走走，卻不知吳倩聽了這話在她離開後換了衣服，手機叫了計程車、訂了車票就打算直奔會議地點。

一路上她想了過去的事，他們這些人做的事的意義、到底該怎麼讓所有人滿意、該怎麼跟所有利害關係人衝撞，該怎麼讓世界變得更好，甚至，只是維持著不要再糟下去，父親死亡後，對其他人沒有什麼改變，對她和母親留下傷痕，對工作同事留下陰影，似乎就是這樣。

腦海突然想起她曾問過父親類似的問題，父親不喜歡她的消極，跟她說著：『但不努力會更糟，那怕只有一個人受益，甚至只感受到一點點的善意，都是我們要做的。』

吳倩撿回了自己的信念和初衷，眨了眨眼睛，讓原本感到委屈而想落淚的自己重新振作。

＊

計程車、高鐵、計程車，會場，吳倩輕輕地推開門，站在最後方，她看見前方在講台簡報的顧景淵，台上投影著這次的研究報告與結論。

而台上的顧景淵注意到門被推開，望了一眼，是臉色仍有病態的吳倩，他沒忘了自己該做的，再次專注到報告上。

報告結束時，顧景淵再次望向剛才吳倩的位置，發現人影已經消失，他在台上接受所有提問並一一解說後，禮貌地離開會場，他腦海只有一些恐怖的故事，像是那是吳倩的靈魂前來道別的。

他還在糾結要往哪邊去找時，吳倩喊了他一聲：「顧景淵。」

徐美瀾看著那看似再拍偶像劇的兩人翻了個白眼，拉走兩人到休息室坐著。

「妳是要我把妳落海的事跟妳媽說嗎？還敢跑來？」徐美瀾說歸說，邊伸手摸摸吳倩的額頭和臉頰，像是要確認她人安好。

吳倩露出帶著歉意的笑容。

隨後徐美瀾指了指顧景淵抓著吳倩手腕，語氣帶著疑問：「你們這是？」

沒得到他們兩人的回應的徐美瀾也沒再追問，提到小高，高俊傑已經離職到蘇允慶，警方那邊調查仍會繼續，但對這個案件她已經抱持著最糟的心態來面對。

吳倩是當事人，也明白這件事最可能的結果。

＊

緊隨著調查而來，吳倩說明了當日的情形，但小高拿出了剪接的錄音，塑造出他在團隊裡飽受被罵的霸凌環境。

「我怎麼可能這樣罵他！」徐美瀾感到不可思議，她承認有時候小高鬧得過頭她會制止，但她沒想到自己成為被控訴的素材。

團隊裡的阿磊一項是個好好先生，對這件事也忍不住痛罵：「那王八蛋到底在幹嘛！」

「他在逼我撤案。」吳倩明白地說著。

考慮了幾天，吳倩他們也到了該離開的時候，她與顧景淵一早到了市場去吃早餐。儘管她不想把內心的不悅都顯露出來，卻無法騙過明白她的人。

顧景淵拿著小湯匙將杏仁茶拌得均勻，放下湯匙後說著：「妳想保全他們更勝過為自己爭取正義，那就這麼做吧！」

吳倩無聲了笑了：「還是會有些不甘心。」

顧景淵安慰道：「至少他們會好好的。」

吃完早餐後兩人又去海岸走了走，眼見時間差不多了，顧景淵看著走在前方的吳倩，他問著：「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你都不怕我已經結婚了？」吳倩沒回頭，反問的聲音帶著笑意。

「委員會早就把你們是不是已婚都摸清楚了，鄉下人最愛的就是當媒人！」顧景淵剛來的時候也是眾人眼裡的一個熱門對象。

「好啊！」這是吳倩的答案。

＊

吳倩的團隊被解散，裡面的徐美瀾轉去其他團隊，而阿磊決定回到學術圈，他認為自己不是和這樣的生態圈，而吳倩決定轉換到環保團體，從另一個方向另起爐灶。

徐美瀾抱了抱離職的吳倩，認真地說著：「謝謝妳。」

吳倩罵了她一句：「三八！記得找我！」

那天之後，吳倩又回到了海岸村。

五年後，顧景淵與吳倩收拾好行李，兩人要一起到美國考察。

在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育霖這次拍攝的結果你看了嗎？」吳倩閉著眼說著。

「看了，擴張了一部份，大約百分之十。」顧景淵回應著吳倩的問題。

「我們團隊下個月要稍微北上，應該會遇到美瀾。」吳倩提到這件事。

「一起吃個飯吧！」顧景淵想起了許久沒遇見徐美瀾了。

隨著音樂的播放，周圍四散著：「Life Is Still Going On……」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