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书vol.1 |清泉
最后一刻核定规则,着手第一日的写作。心有像摄入过量咖啡因后砰砰跳的失重感。似乎对于家的写作如同梦魇,并非必然带有恶意,却是一种深深不息的缠绕,把柔软的心脏当成跳床,跳出一个一个浅坑。
我口干舌燥,不自控地舔舐上唇、吞咽唾液。家能否就这么轻易地脑海成型、从口舌间倾吐,再落于纸上(当然这里是屏幕),再形成一圈圈回声般的涟漪为下一个拾起它的人倾心?我突然间把题引刷成了红色。
故乡是湖南,湖南是红色的。我出生在这,两岁离开,不在其间长大,唯有通过近代史、亲人的口述、自发的探寻勾勒它的模态。最关键知晓的是湖南亦是我们伟大(且是一种震悚的永垂不朽的伟大,且想想在一个唯物主义国家,如何却有着渴望不朽的意念?)的毛主席的老家,他的关键发迹地虽非湖南,但这里给予他、给予我整个家庭、给予我一样的初始土壤。早已死去的毛,化为一尊素白的人形塑像,如今端立在我家客厅最高、最正中间的位置,伴有一条不知哪来的红围巾。我们家再没有一处显眼的红色,却至此处处是红色。这里的家,是广州。它是我父母在抉择自己人生至为关键的选择时笃定的归宿。也是,被改革开放的新风滋润着,贯通港澳,望得见台湾,城市化前沿地广州怎么能不令农村出来的无论本省还是外省年青人们摩拳擦掌,畅想一番节节登高的光明未来。我很难评价我爸舍弃首都的可能性,由着离老家近的考量以及照顾我妈偏好,在广州落家是错了,还是对的。我很难说落定后的十年内,把妈妈的原生家庭(外公、外婆、小姨)都接应到广州,是错了,还是对的。我只知道,六人挤在百来平的空间,一个红色的空间,没有人喘得过气所有人练就了超强憋气的本领,而我快憋死了。
最近读一本书,作者是长居中国的外国人,他极其中正且恳切地梳理了中国近代以来在国内汲汲努力纪录,为事件留下声响与印证的一系学者、记者、律师、独立纪录片导演、社运人士、爱国者、学生……的事迹。他未必能称中国是家,但我感受到了他对这片土地的某种家国情怀。所幸有他的著述,我才知道文革时期湖南道县“声名远扬”的大屠杀。小小的县域,上千的尸体,河流全红。它分明应当是清泉一样的颜色。
我心目中的家,应当是清泉一样的色泽啊。
突然鼻子一酸,突然这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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