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那些女孩子

涵涵是小學時的同窗，也坐過一段時間的同桌。

是我唯一動手打過的女孩子，是超迴避衝突型窩囊組退堂鼓演奏大師的我，打過的女孩子。
油黑厚重的齊劉海，波波頭，尖下巴，白皮膚，眼睛時常瞇著，縱然沒有表情也自帶一種傲氣。

在那個二十多年的小縣城裡，我們家還沒買上電動車，涵涵就已經日日被一輛藍紫色的小轎車接送著。

涵涵帶過我去她家裡，兩層還是三層的房子，進門的牆上嵌著一對很醒目的鹿角，臥室是青綠色的牆面，蕾絲三角布下蓋著一架核桃木顏色的鋼琴。

那個個位數年齡裡，能想到的最接近公主生活的配置，不過她和迪士尼裡那些個公主相去甚遠。

我記得小時候，和涵涵在學校裡被柵欄圍起來的健身器材裡玩沙子，有幾個男生笑瞇瞇的走進來，蹲在我旁邊的涵涵冷著臉，抬頭看著那幾個越靠越近的男生。

忘記具體發生了什麼，涵涵猝不及防的站起身一揚手，把沙子都砸進那幾個男生的眼睛裡，動作迅猛的兩三下翻出欄杆，背後是幾個男高音殺豬嚎叫。

等我反應過來涵涵已經跑出老遠，躲在了一個路過的男老師身後。

像貓像薔薇又像豹子，張揚，美麗，狡黠，倨傲……就是忘了在沙坑裡的我而已。

涵涵做事琢磨不透又極有主見，記得在升國旗的操場上百無聊賴，涵涵突然轉過頭問我：「你接吻過嗎？」對著目瞪口呆的我又重複了一遍之後，涵涵已經是一臉煩躁，往前走了一步，放大的五官用她的嘴唇貼了貼我的。

在我完全沒反應過來之前撤走，聳了聳肩轉回隊伍裡去，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那個年紀似乎已經有懵懂的異性觀了，被牽引著分辨美醜，也會因為被哪個公認的班花班草多看兩眼而暗自得意。

不過我想班裡的男生是不敢喜歡她的。

偶爾上前挑釁，每每大敗而歸，還要被涵涵再參上一筆。找事兒的罵名，再加上被女生揍哭的侮辱，漸漸的涵涵就被男生避而遠之。

再後來女生之間也開始構建小團體了，小學後半程一直被「跟她玩還是跟我玩」的問題困擾著，和涵涵同桌的時候，老好人我仍舊在涵涵和另一個‘幫派’之間拉拉扯扯。

她開始撕我的課本……扔掉我的筆袋……在我的課桌上潑豆奶。

我不懂這種挑釁，沉默反而助長了她的生氣，然後的某一天，我用鉛筆盒打了她的頭，我記得我右手顫抖下手不重，她捂著腦袋低頭盯著桌子，沒有流淚，甚至沒有表情。

後面的後面我們分開，高中的時候又在同校，她像是沒有變的樣子。在那個MP3剛剛盛行，開始知道周杰倫和S.H.E的時候，她拉著我聽ipods裡的LadyGaga女士，跟我聊她的時尚。

再後來她就只活在八卦裡，隱約知道她談了一個男朋友，瘦瘦白白小眼睛，流言裡說她怎麼在下課後親嘴被他爸抓到，現在都不上晚自習啦；還有說她親口說自己想和那個男的上床；還有說她男朋友不止一個兩個……

後來的後來，流言換了主角，她也就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