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書重溫:《又涼又暖的季節》, 作者袁瓊瓊

這本書裡面有七個故事。

第一個故事就是《又涼又暖的季節》。中學生林庸與一群同學衝入他父親的情婦楊方伶家搗亂, 搗亂後, 一行人卻覺得尷尬又不知所措, 林庸還昏過去了, 他一直有心臟病。巧合的是, 楊方伶的妹妹楊女微是林庸好朋友阿哈的暗戀對象。後來林庸跟阿哈經常到楊女微家坐坐, 三人有著微妙的關係。作者將青少年的各種行為和心情描寫得很細緻, 衝動、魯莽、矛盾、羞澀、對異性的好奇等。雖然很年輕, 但林庸覺得自己離死亡很近, 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 心臟病容易發作。故事的色彩最後帶著灰色, 一次發病後, 林庸一直休學在家。「無數的又涼又暖的季節裡, 林庸活過, 然而現在剩下許多的恍惚」, 「夜裡闇暗, 白天明亮, 歲月也是如此。林庸只覺得悲傷而無聊。」

《大茶花》這個故事如放在近年的議題來看, 是有關長期病患者與照顧者的困境。小靜的丈夫清在因為車禍而癱瘓了四年, 只能一直躺在床上, 並日漸變胖。小靜在美容院做指壓師養家, 一同工作的髮型師喬以喜歡她, 但小靜拒絕了。故事沒有描寫太多內心的掙扎, 但讀者會感覺到, 因為小靜是靠窗外的大茶花來幫助她抗拒喬以, 清在的白胖的臉就像一朵大茶花。

《爆炸》是個可怕又可悲的故事, 第一句就發人深省, 「我們只要求一點正常的權利......努力要求正常, 不是正因為不正常嗎?」
故事次序是一段現場, 然後一段回憶, 初看時會有點迷惘。
頌良的哥哥啓良自製炸彈, 然後走到垃圾場炸死自己, 原因似乎是他發現自己愛上了周這一個男人, 覺得自己不正常。十九歲的頌良收到消息後, 要到現場把啓良的碎片檢出來, 因為父母都悲傷得無力處理。
頌良後來也認識並愛上了周, 周漸漸地將他也變成啓良, 頌良能感受到啓良那種空洞的感覺, 空得需要一些聲音和灰塵。

《好客奶奶》是描述一個熱情得過了火的奶奶, 無論遇到何人都會聊很久, 包括打錯電話的, 收電費的, 查水錶的。有次小姑的男朋友來拜訪, 奶奶拉著他聊了一個晚上, 使他以後也不敢來了。這一篇的奶奶是熱情得很誇張, 大概是因為寂寞?

《妖精王子》寫了妖精國十二個長老看著妖精王子出生的情境, 長老們年齡不同, 最年輕的四百九十歲, 最年長的超過五千歲。在晚上的西門町市中心廣場, 王子從一朵白色鬱金香裡出生, 有風就會生長。王子是妖精國送給人類的禮物, 聲音很好聽, 他的名字叫「歌」。

《夢精靈》裡, 一個小孩叫阿生, 常常不想睡覺, 於是他的小叔叔告訴他, 人要睡覺, 是為了讓夢精靈能活下去。夢精靈活在夢裡, 長得跟做夢那個人一樣, 但性格不同。聊著聊著, 阿生真的看到了夢精靈, 是跟小叔叔一模一樣的, 但阿生分不出這是誰的夢。阿生後來又看見了自己的夢精靈, 二人爭辯誰才是真正的阿生, 突然阿生就醒了。

最後一篇《夕暉》是對父親的回憶。以第一身描寫故事,「我」出生在剛遷台的年代, 那年代兵荒馬亂, 人們有種朝不保夕的心態。這個「我」有可能是作者? 袁瓊瓊一九五零年生。
我出生後母親很失望, 但父親很高興地抱她。我的父親是個軍人, 我每星期只見到他兩天, 因此我小時候對他概念不多。父親愛說從前的事, 包括小時候爬樹不小心摔下來, 眉毛摔成兩半;從前家裡很有錢, 山底下的田全是他家的;十八歲就辦了間學校當校長。母親則愛說他十七歲與大老婆結了婚, 有次大老婆跟他打架鬧大了, 父親氣不過, 跑去當兵。父親二十六歲就當了上尉, 他不小心打死過一個傳令兵, 從此沒有再打人。父親有六個小孩, 與大老婆生的一個已沒有聯絡, 最疼的是我, 教得最嚴格的是弟弟。我對父親卻比較疏離, 因為別人說女生不可以愛男生。後來父親的軍旅生涯不如意, 被復員, 母親說因為他頂撞了上級。他留在家的時間變多, 除了常請朋友來家吃飯, 就是督促留級的我讀書及培養弟弟成為一個天才。後來他退役了, 和母親開了間飯店, 但生意做了三年, 始終做不好。一家人耗盡了本錢, 開始借債度日, 父親愛面子, 不肯見債主, 也不肯去借錢。
有一段日子, 父親開始有心絞痛, 住了三天醫院後, 因心肌梗塞死亡。我覺得父親的死亡, 是因為疲於生存, 疲於逃避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