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孩去冒男孩的險：穿越到異世界的惡女們

原文於2023/2/8發表至方格子。

嗨，這裡是最近開始看韓國網路漫畫的貳說。

為何是最近？因為我一直都是個不太喜歡用手機的人，而網路漫畫又是超級不適合用電腦看的載體，所以遲遲沒有什麼興趣去接觸網路漫畫。只是最近真的……好冷。躺在床上滑來滑去快無聊死，因此才決定開始接觸網路漫畫。

於是我抱持著隨便看看的心情，看了一些掛著「惡女」、「惡役」、「反派」的異世界作品。這是我在一群男性冒險（兼收服女性後宮）、女性戀愛（重複異性戀腳本）外，能找到的，稍微讓我舒適一點的題材。

沒想到我越看越認真，越看越入戲。這對我來說真的很不尋常。

好的那種。

我多少已經有點習慣漫畫在數量爆炸的情況下，所有人都抓著熱門題材，隨意的推出一些故事，充滿著可預測的情節、差不多的劇情轉折。我之所以還會看，只是心中的宅宅之血需要定期澆灌一些二次元產物而以，並沒有太多期待。

但當我看完我在KAKAO上能找到的惡女系列漫畫時，我驚訝的發現，這些作品大多都沒有重複日本惡役系列的傳統：停止成為惡女，阻止惡女角色在故事中的必然死亡，並獲得所有人的喜愛，最後有了快樂結局。

我還不確定為什麼韓國有辦法給我這麼耳目一新的故事，然而，我意識到這些作品之所以對我來說特別且深刻，很大的一個原因是：

這是只有女性才會遇到的故事。

（少年）漫畫，與少女漫畫

稍微先回來說我之所以感到驚喜的原因。我認為很大的部份在於，整個漫畫產業，基本上，還是男性的。

主角是男性、冒險的內容是男性的。寶藏是男性的浪漫、戰鬥是男性的嚮往、結局是贏得女性芳心，或是順便贏得也可以。

這些故事出自男性之手，也只預設給男性看。女性？是拿來給男性加油打氣、被傷害、被拯救、被獲得的。

至於少女漫畫？只是一些小情小愛的故事罷了。就算你把少女漫畫的經典從頭到尾倒被如流，你根本也不會被宅文化所接受。從少女漫畫中分支出來的BL也差不多，都並不是「漫畫」的正史。

女性讀者能選擇的不多。要不是接受少女漫畫灌輸的那套白馬王子真愛論，不然就是強迫自己加入不屬於自己的冒險故事，難以對此產生共鳴，甚至厭惡起裡面的女性角色總是幫不上忙，只會傻站著等著被拯救。

BL是我的第一個出口。裡面充滿了情慾、不忠、肉體吸引、爭執、難以被定義的性別角色。這一切都超越了少女漫畫能給我的想像。

然而，我並不在乎、也沒能想像女性要如何冒險。所以我只是保持距離的，把少年漫畫中的角色都BL化，進而讓少年漫畫變成服務於我情慾的載體，而不再期待女性能擁有除了戀愛以外的追求或是冒險。

女性們如何有了自己的冒險故事

轉生成惡役系列的異世界故事，對我來說基本上也只是少女漫畫的分支。主角最大的目的就是談戀愛，稍微不同的地方在於，談戀愛不再是唯一目的，而是為了防止死亡的過程。

問題是，防止死亡根本不算是任何人生的追求或夢想。讀者在閱讀這類故事時，預期收穫的也是戀愛的酸甜滋味。加上了死亡做佐料，稍微有一點有趣， 差不多就是那樣的程度。

就像少年漫畫可以靠著大吼來增加攻擊力那樣輕鬆，少女漫畫墜入愛河與維繫關係的輕易程度也超乎人們想像。於此漫畫才得以成為逃避現實的載體。

而開頭的兩部作品，是我自己覺得特別驚艷的。《反派角色只有死亡結局》與《殺死惡女》詳盡的描寫了主角如何遭遇苦難，被困在自己不想要的世界中掙扎。她們最大的目的是逃生，她們為此思考、為此努力，逃出世界既定的安排，而這一切都不為了愛情而服務的──即使有，這些愛情也只用於服務於她們的目的，若幫不上忙，就該滾邊。

那些苦難不是來自於想征服世界的反派角色一次又一次以武力擋在自己面前、也不是來自於導師給予的試煉、更不是來自於失去自己的同伴、當然不是來自於還未得到力量的渺小；

那些苦難是來自於因刻板印象失去的信任、安排好的婚事、女性（貴族）的禮儀義務、他人（男性）的刁難、藐視、嫉妒、比較。

以及所有的身不由己。不管主角多麼努力，她們僅僅只是男人們不想要的妻子或戀愛對象，所有的事件不因她們而起，卻是她們要承受的責任。

而這樣的孤立感，可不是少年漫畫中被霸凌的主角得到同伴後就能擺脫的。

因為所有的世界都不是為了女人而生的。

當女性的生活本身就是一場（苦難）冒險時

這兩部漫畫是如此詳盡的描寫這些試煉，讓我意識到她們幾乎翻轉了女性的生命只為了愛情而活、被愛情左右的命運。她們也不需要解救任何人或世界，她們就是自己最需要拯救的對象。

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一個真正的反派角色需要去處罰。而是整個世界都不把你放在眼裡。憑著自己難以逃離，也不是擁有同伴後就能改變的，甚至連擁有同伴都顯得太過困難。

若女性光是活著就如此辛苦，女性似乎也確實只剩活下來的一點冀望可以渴求。

女性不會在這些故事中成為遊戲王、烘焙王、棋靈王，或是火影、進擊的巨人、鋼彈駕駛員，當然也不會成為偵探天才、傳奇籃球員、料理的頂點、拯救世界滅亡的科學家。她們也不會在異世界中擁有萬中選一的能力，能夠平順不與人爭執地獲得令人尊敬的地位。

因為女性遭遇的苦難，不會因為克服之後就結束。

這些作品讓我們有機會一窺女性如何真實的冒險，沒有理所當然的主角光環、可愛的小吵小鬧、輕易獲得的朋友或同伴，她們在這些奇幻的世界裡，說了一個無比真實的故事。而刻意穿越、獲得惡女身分的設定，其實也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你以為女人被錯待是因為「她們」不夠成熟理性，但實際上，是這社會已經用了有色眼光，框住了女人的選擇，分化了怎樣才是「好」、怎樣是「壞」。

這一切都不由得女人去選擇。但，身為「惡女」，至少不必再當乖乖牌，能做盡所有我們想做的事。

為何韓國比日本更明目張膽的講述這些故事

在我的印象中，韓國是個比日本更父權的國家。他們不但有極度惡劣的數位性暴力：N號房，也是個在選戰中白熱化地談論女性主義與仇視女性主義的國家。

日本當然也沒有脫離父權影響太遠，主流的作品還是那樣的服務於男性凝視，充滿了許多萌屬性的女性角色為賣點，女性依舊在色情文化中被強暴，且對自己的快感和身體感到羞恥──但不管怎麼說，日本有上野千鶴子寫的《厭女：日本的女性嫌惡》，BL文化做為一種突破少女漫畫限制的出口，也在日本蓬勃發展。時不時也能在漫畫作品中，找到許多訴說LGBTQ+的優質故事。

我以為日本的創作大環境就像是父權社會一樣難以撼動，終究需要時間去改變他們習慣講述故事的方式，但韓國的漫畫卻脫離了我的這些預測與習慣。

我對此充滿興趣，但卻無從得知。是因為網路漫畫載體興起得較晚嗎？還是因為韓國有自己獨特的女性主義運動史（甚至最近好幾本熱門的女性主義書籍都從韓國而來）？或是這些作品在網路上更容易被女性看到，所以更有市場？

日本嘗試微妙地更改他們的宅文化，出現了各種套著「某某娘」來講述硬知識的動畫、或是讓系列傳統的男性主角改為由女性擔任、賣腐也變得更普遍且讓人接受，同時，露著大奶、穿著清涼、成群繞著男性主角的女性角色也未曾少過，彷彿像是在小心翼翼的看著主流市場的眼色，一步一步的試探這些宅男是否還願意買單。

韓國彷彿無視了這些男性市場一樣，裡面擔當「福利」的角色只有男性，隨手一摸的幸運色狼變成了女性消遣男性的胸部與美色，不再是男性拿著胸罩或內褲等拼命流鼻血。

雖然我還未能知道源由，但無疑的是，我非常驚喜。

現在的我想說，我真的是深深的被韓國網路漫畫給擄獲，更甚對日本漫畫來得情有獨鍾。我希望在未來我會有足夠的閱覽，並且加深對韓國的瞭解之後，再回頭解釋韓國與日本的漫畫文化是如何的有所差異。

在那之前，我要再看一卷「惡女」系列。

文末的推薦清單

好故事總是不希望劇透他人，本文內幾乎沒有提到實際的作品感想，在此請讓我簡短地替自己近期喜愛的漫畫做些介紹：

（本處作品皆能在KAKAO WEBTOON中找到）

• 《殺死惡女》
  主角穿越到小說中，但她毅然的決定透過死亡脫離這個世界。當她發現這個世界無法違背小說的因果率讓她死去時，她被迫擔當起「惡女」的角色所必須要肩負的任務──殺死女主角。
• 《反派角色只有死亡結局》
  主角玩了時下熱門的戀愛遊戲，簡單模式通關後，困難模式卻怎麼也通不了關。她對主角有著深深的共鳴，期望著她能夠收穫一次好結局。睡著後，她卻穿越到了遊戲中，不得不「親自」體會所謂的困難模式究竟有多困難。
• 《做個快樂的惡女》
  爽漫，有權有錢的時候幹嘛執著在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身上！傻的，快用你的錢去過快樂的生活！
• 《反派千金的男主角》
  該開車就開車的舒爽戀愛劇，沒有奇怪的勾心鬥角或爭風吃醋戲碼，倒是女主角一直在替男主角的心理陰影諮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