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相信——疫情之下我们如何选择

Goldd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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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非典爆发的时候,我应该是在上小学一年级,因为所在的地方并没有受到波及,对非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但是隐约记得空气中的白醋味和被我妈给我灌下的板蓝根——但是人的记忆总是容易被混淆,也许那是后来的几次流感,反正每次的“爱国卫生运动”都差不多。

这次的新型肺炎,我很早就注意到了武汉关闭野味市场的消息,但是似乎在最近的一周之内,事件才快速发展,甚至于武汉封城,似乎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身在海外,虽然能着实感到社交媒体上的恐慌,但却发现很多人无法判断真实的情况——政府的权威发布在我周围人的眼里,似乎并不“权威”,相比“人民日报”,从在医院工作的小学同学的二舅的大侄子那里得到的消息似乎更令人信服,甚至更愿意相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聊天截图——靠抓“造谣者”与删帖以及主流媒体“权威发布”建立起来的“政府公信力”,似乎在无数黎民百姓遇到与自己的生命切切相关的事件的时候,顷刻瓦解。

这就如同皇帝的新衣:我们都对政府的一贯作风心知肚明,但是在事不关己时却没有人会站出来,毕竟轻则发出的声音销声匿迹,重则因“造谣传谣”获刑——最可怕的是抓人和判断是不是“谣言”的还是同一家。虽然很多人不愿承认,甚至说只愿相信“国泰民安,岁月静好”,但是大多数人却深谙其中的逻辑:没有哪一个县长/市长/省长在自己的辖区发生事情的时候,无论是群众事件还是交通事故,无论是食物中毒还是矿难瘟疫,没有人想的是如何及时通报获取相应的资源。我们都心知肚明,这种情况当然是能压则压,这样自己的执政履历,在上级看来才会是“人民幸福,社会稳定”。我到现在才去读了非典时候的故事,读到蒋彦永医生在卫生部长公开宣称“非典不严重,欢迎大家来北京玩”后,向媒体揭露真相,也最终引起了当局重视,与世界卫生组织合作抵抗疫情——但是蒋医生并没有成为抗击非典的英雄,反而被谈话甚至软禁。

我不知道庙堂之上的决策者是依靠什么样的信息决策,虽然我很希望他们有着不同于公开渠道的信息来源,但是最有可能的还是依靠庞大的官僚体系层层上报——也就是说,他们了解的病例个数,分布情况最有可能和“权威发布”差不多,来自于从下到上的汇报。这也是最可怕的情况,如果不能真实地掌握疫情,只会让增大无谓者感染的几率,增加恐慌者的恐慌。一次矿难和一次群众事件与我们无关,但是在一次次的无关里,我们终于面对了与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却发现很难发现事情的真相:虽然有很多媒体,但是你知道它们被统一喉舌,一个人说的话声音再大,无人佐证也难以令人信服,更何况这个人以前说的话似乎并没有那么靠谱。没有独立的新闻媒体,没有能够批评时政的声音,也没有独立的第三方机构的调查,所有来自媒体、政府和科研院所的声音都来自同一家,那么,相比社交媒体上的几手消息,我们应该如何相信?

我不是传染病方面的专家,但是基于常识,还是可以做出合理的推测。首先,感染的病例有多少呢?根据丁香园上的统计,全国确诊553例,疑似135例(其中香港117例)。我认为这个数字是被严重低估的。首先,新型肺炎在感染后有平均7天的潜伏期,并且在初期与普通流感的症状相似,所以会有很大一部分被感染的人还未就诊;其次,医护、家属的感染案例,以及去武汉的旅行者的感染案例,可以看出病毒至少有公共场合传播的可能性,能够在公共交通运输中大范围扩散;接着,就是至少从三联周刊的报道可以看出,至少现在最早期的患者并没有进行有效的隔离,成为“行走的传染源”,这也侧面说明了医院相关资源的严重不足;还有,那就是人流量巨大的春运开始时,还没有进行有效的措施;最后,传染病的暴发在采取措施前,应该是指数增长的,即使“一个传染俩”,那么现在可能感染的人数也应该是几倍于现在的病例。采取有效的措施也就是最近两三天的事情,那么很多潜伏期患者、初期症状患者保守估计也应该数倍于现在的确诊病例。

从另一个方面,疑似病例135例中,香港就占了117例,虽然湖北的疑似病例并没有公布,但是从人口流动的角度,至少北京上海等都市的疑似病例,也应该至少和香港持平。我查阅了香港卫生署的网站,其实最新的数据,是135例疑似病患,其中97例已经确定是其他病毒引起,只有2例初步检查成阳性。那么这些数据告诉我们什么呢?一种可能性就是大陆检测手段比香港发达很多,有人有初期症状过来检测马上可以进行判断,然后就马上排除;另一种可能是,中国的群众并没有重视这样的问题,无论是经济上的考量,还是怕被隔离甚至怕在医院被传染,在出现初期症状的时候并没有足够重视,在新闻上看到的案例中,出现症状七八天等到严重了再去医院的不在少数。这种情况下,不仅增加了传染的概率,而且让现在的疑似病例被严重低估。虽然网上有信息说已经有了相关的基于病毒核酸检测的试剂盒出现,但是看上去并没有大规模投入使用,或者供应量远远达不到需求。

所以,这次新型肺炎的危险程度到底如何呢?我不是医学生,也不能从致病机理和治疗的角度进行客观地分析。目前的数据是治愈28例,死亡17例。而非典的官方统计,是感染4698例,死亡284例。如果类比非典,再加上中国庞大的人口基数,那么的病的概率很低,得了病死亡的概率也不高。但是,需要注意的是,非典患者很多都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即使不死,未来的生活也会受到严重影响。另外,对来自中国的统计数据我向来比较谨慎,比如我们拿来安慰自己的“美国流感致死6000人”,这其实是在任何发达国家都很正常的数据,其实致死大部分因为流感带来的并发症,但是在中国,每年只有几百人死于流感,是因为统计上如果这个人死于流感引起的肺炎,那么这个人的死因就会被归结于肺炎而非流感。不知道如何定义“死亡”与“治愈”,就很难了解真正的情况。

那么,在这个薛定谔的肺炎中,可以确定的是什么呢?首先,是肺炎已经扩散到全国的大部分,现在的数据肯定是被严重低估的,数据严重延后,你不会知道你所在的地方现在是否安全;其次,在公共场合是可以通过人与人之间进行传播的,而且可以肯定相当一部分病毒携带者并没有被隔离;最后,万一得了肺炎,医院收不收治的事情不说,不仅面临死亡的危险,而且会对自己以后的身体健康造成很大的伤害。

所以,在这样的传染病面前,保护好自己,是在对自己的生命健康负责,也是对他人的生命健康负责。即使不知道目前确切的情况,但是做好最坏的准备,做好身边有传染源的假设是必须的,戴好口罩等防护措施,注意消毒等等都是必要的。在防疫工作面前,一个人只是一个数据点。靠“相信国家的医疗水平”的精神胜利是没有任何作用的,靠“概率那么小”破罐子破摔也只会害人害己,靠喝二锅头杀菌更不行,除非得有鼻子喝酒的绝技。

希望每个人都能健健康康地过年。

CC BY-NC-ND 2.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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