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往常那样对着虚空开战

《一个人的战争》

在某个阳光普照的早晨
寻常如择菜的瞬间
妈妈突然想起
此生对一个男人全部的恨

借着亲生骨肉的名义
她像往常那样对着虚空开战——
不，还要更古老一些
仇恨火焰般升起恢复战场

而我注视她，
注视这无数次战争的幸存者
她神情木然，
任由冷兵器时代的刀枪刺入
那长久以来被忽视的疮痂

2022年10月23日

《生活并不平等》

虽一同生活，生活却并不平等
以至于你有时会在新闻上读到自己
“云南的一个少数民族女生“
要比其他更常见的身份，
每个普通女生都不介意穿的一身衣服
要感到心惊胆颤得多
因为那几乎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目瞪口呆的人始终不敢相信
一个远古生物就这样活在他们中间
直到这件衣服被拎出来，重新定罪
你便只有这件衣服——
无论做了什么与众人相等的事
都必须穿着这身衣服
就像它生来嵌在你的皮肤上
连同世上所有的落后和野蛮一并被认出
而不光彩的都将遭到驱逐
剩下的迅速被卷进安全的无知

2022年10月23日 修改

《外乡人》

桂花落的时候
闲在联排商铺里的好事居民
终于在清晨“卖肉！”
下午“核酸！”
与傍晚广场舞
的间隙中，无端发现了
鱼儿一样规矩觅食的外乡人

他们沉默着走过灰扑扑的街道
起初身上带着世界各地的颜色
至今无人认出却感到好奇的颜色

好事者在风里打探着消息
正与街道一同变灰的外乡人
飘忽的行踪也逐渐显出脚印
变成一枚等待着被捡拾的书签

在每个晴朗的日子
期盼着有人开口
他们身上的灰白才会悉数脱落

2022年10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