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 - 2023
今年的年是在澳洲过的,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国外过年,但是并不是第一次过一个毫无滋味的年。大多数人能把过年和各种美味菜肴、红包、家人的温情联系起来,而我却做不到,每年一想到过年,都是各种痛苦的回忆,从小到大也从来没有人给过我红包,也从来没有哪一道菜是专门为我做的,我喜欢吃什么并不重要,“女孩子,不能惯,不能姑息,随便吃什么就得了”,这是家人和亲戚一直以来毫不避讳的观点。
记得每年过年,爸爸就会拉着我,细数他小时候吃过的苦,每年都说、甚至每个月都说,我耳朵都起茧了,他也要我必须听着。听着他这些心酸的往事我每次都很难过,痛哭流涕,而在我家里,哭也是不被允许的,因为这被看做是懦弱无能。但是即使我听他说这些听到哭泣的地步,他也不会停止诉说,更不会安慰我,也不允许我走开,而是一边责骂我懦弱无用,一变讲述他吃过的苦。都是些什么苦呢?无非就是小时候穷,吃不饱,穿不暖,爷爷经常打奶奶,一挨打,奶奶就跑,有时候跑回娘家,有时候跑到很远的山上的寺庙里面躲起来,然后过很久才回家,然后回到家里,爷爷继续打奶奶,导致经常没人照顾他。
最近几年,越来越觉得自己非常抗拒回家过年,每次要回家,情绪就非常低落,忍不住流泪,甚至想自杀,从出门坐车开始流泪,在飞机上/高铁继续流泪,下了飞机/高铁继续流泪,好在大家不认识我,我也不用担心他们会责骂我懦弱无能了。被诊断出抑郁症后,我索性就不回家过年了,因为抑郁药物副作用太大,治疗的效果非常难得,我不想前功尽弃。如果在一个家里,所有人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我提供的经济和精神支持,对我没有一点点尊重和温暖,对我像对待一坨屎一样,那么这样的家,不回也罢了。
“女儿总是要嫁人的,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小时候老生病,一生病就要花钱,我们也总睡不好觉,你怎么报答我们?挣多少钱给我们用?” 父母从小在我耳边重复类似的话语,甚至把我每一次生病的过程和经历都一一描述出来,导致我从小就觉得亏欠父母很多,经常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出生,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给他们增添这么多麻烦,觉得自己无论怎么做,无论付出牺牲多少,都无法还清我欠他们的债,所以在外打工所有的钱都寄回刚给他们了,他们收到就忘记了,也许是真的忘记了把,反正也不承认我给过钱给他们。
被诊断出抑郁症并开始接受治疗后,我无数次告诉自己,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不是我的错,因为这不是我的选择,如果我可以选择,我就不会出生,至少不会出生在这种家庭,交不起我一个学期五六百块的学费,但是一晚上打牌可以输七百;有钱送我经常考试不及格的哥哥上学,没钱送我这个尖子生上学;承诺只送我上学,结果只送我哥哥上学;过年过节只有我哥哥有礼物和红包,我只有看着的份;只给我哥哥做他喜欢吃的,无论我喜欢吃什么,都是拒绝,因为这个不重要;就连我被性侵了,也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甚至因此挨到和遭受不同人的威胁的竟然也是我。。。。
每次想要自杀的时候,我就好好想一想自己接受了多少好心人的帮助,不能让他们失望,不能让他们伤心,所以要好好活下去,为了不让前面的治疗前功尽弃,我尽量少和家人联系,因为每次见了他们,或者和他们联系后,我更加想自杀了。
前天晚上,我爸的手机给我打了语音电话我不敢接听,给我发了三条语音,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发现是我侄女发的,都是索要红包的信息。今天早上起来,我妈的手机发来11条语音信息,也是我侄女索要红包的信息。事实上,我本来很喜欢她的,她很可爱,她是全家人关爱和注意力的中心,在家里是个小公主,所有人都围绕着她转,我爸妈把她视如珍宝,甚至还曾经要求我出钱送她上贵族学校,我怒了,我父母连初中都不让我读,现在让我出钱送我我侄女上贵族学校,我当时怒不可遏,更加觉得我只是他们养的一条狗,一头牛,一个工具而已。这几年,每次我回家,或者过年,他们都要求我必须给我侄女红包,而且不能给小了,否则他们就不高兴,全家人都不高兴。而我小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没有必要给我红包,这个差别多大啊,说实话,有时候我羡慕甚至嫉妒我侄女,因为她拥有的宠爱,是我从来都渴望、但是却不曾获得的,但是又很快因为这种嫉妒而感到羞愧。
今年的年夜饭是和许多PHD中国学生一起吃的,他们每个人都非常nice,为人处世都非常周到,年龄也比我小,我看着都觉得自愧不如,需要向他们学习,但是我们政治观念差异太大,所以我尽量少说话,害怕被误以为不爱国,事实上我非常爱国,先秦古典文献我读得也不少,正因为如此,我就更加觉得我才是真正的爱国,因为现在CCP政府的治国理政思路与孔孟仁政的思路是背道而驰的,而我相信,就仅仅是“爱国”,不同人也会有不同的理解,年纪大了,越来越不想和人争论了,只是最近读到的一段《孟子》里面的对话,不禁笑起来:
公都子曰:“外人皆称夫子好辩,敢问何也?”孟子曰:“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
瞬间觉得孟子这种好辩、论擅长辩论的精神其实是值得我们学习的,理是越辩越明的,前提是对方不是诡辩论和杠精。这几年越来越觉得,自己曾经那种逻辑清晰的辩论精神已经彻底被我爸妈毁灭了,他们一个是诡辩论,一个则对我漠不关心,毫不在乎,只要我给他们经济支持和精神支持就可以了, 其他的他们都不在乎。所以我现在完全没有辩论和讨论的欲望,也许和我的抑郁症的Psychomotor retardation 有关吧。
新的一年开始了,psychologist 和psychiatrist都要看起来,三十多年来,我都是讨好型人格,都在取悦别人,都在为我父母而活,接下来的人生,我不想讨好任何人,只想好好为我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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