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籽》短片劇本

序／外景／中午／大樓外連街道

△萍萍提著大包小包的母嬰用品走出大樓大廳，來到門口轎車邊，準備要放上車。

△萍萍打開後車廂，匆忙地又繞回大樓大廳搬了一箱尿布。

△萍萍整理著後車廂，將尿布放進去，發現大包小包的母嬰用品擠不下，又放了幾袋在後座，一個人忙進忙出的。

△萍萍站在車邊像是在等人，繞到副駕駛座，打開車門發現堆滿雜物。

萍萍：吼……！

△萍萍翻了白眼發出沒耐性的聲音，接著把門關上。

△街道後方的輕軌緩緩駛過。

上片名：「籽」

場1／外景／中午／大樓外連街道

△媽媽戴著墨鏡，拿著兩杯咖啡從對巷的人行道走來，橫越馬路。

媽媽喊：萍啊！妳要喝美式還是拿鐵！

△萍萍眼看媽媽要穿越馬路，急忙看左右來車。

萍萍：媽！你這樣很危險！快點過來啦！

△萍萍招手示意要媽媽走快點。

媽媽：哎唷又沒車，你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

△萍萍無奈地接過咖啡，繞到副駕駛座車門外。

△媽媽對著車子玻璃反射整理頭髮。

萍萍：欸媽，我不是說我月經來不喝咖啡嗎？

媽媽：我有寄杯啊。

萍萍：（匪夷所思貌）蛤？？？

△萍萍打開副駕車門，看著一堆雜物、衛生紙盒、瓶裝水，翻了白眼，望向媽媽。

媽媽：（感到不好意思）哎！先坐後面、先坐後面。

△萍萍用鼻孔呼氣，關上車門。

場2／內景／中午／車上

△媽媽坐在車上哼著旋律，把墨鏡摘下收好。

媽媽：喔對！還有一袋化妝品是要給蔡佩珊的，等一下記得拿喔。

萍萍：還有化妝品？她不會自己買？

△媽媽轉過身好好正對著萍萍，一副要指教人的樣子。

媽媽：（柔性勸導貌）欸妳講話很難聽欸，自己的家人在那邊計較什麼？

△媽媽轉回正面，從副駕駛座上拿起她的皮包，掏出一個紅包。

媽媽：吶，收好，這阿嬤給的。

萍萍：哦？我沒去也有喔？

媽媽：大家都有。

△轎車駛離路邊停車格。

場3／外景／中午／市景

△高雄市區街景，行駛過美術館住宅區，一片整齊乾淨的大樓豪宅；行駛過農十六公園綠    地，一片有規劃的市容；行駛在自由路上。

△萍萍靠在車窗邊，面容所思無聊。

場4／內景／中午／車上

△車內安靜，只有隔著車窗外很遠的市街聲。

△萍萍看著媽媽的後腦勺。

萍萍：欸媽。

△媽媽從照後鏡裡看了萍萍一眼，慌張地將冷氣的葉片轉向自己。

媽媽：太冷喔？我最近比較怕熱啦，先開涼一下。

萍萍：蔡佩珊……生男生還女生啊？

媽媽：女生啊！我沒跟妳講嗎？妳阿姨希望是生男生啦，本來想說不然再生一個，但她老公            跑了。

萍萍：（驚訝貌）跑了？為什麼？

媽媽：女生也很好啊，跟媽媽比較親！萍萍：我說，她幹嘛不去找那個男的？媽媽：不曉得，妳等一下問她啊。

△轉彎的幅度有點大，萍萍有點重心不穩。

萍萍：不要，我跟她不熟了。媽媽：她是妳表妹欸，哪有什麼不熟的？

△萍萍看著媽媽的後腦勺。

△萍萍看著窗外的風景。

場5／外景／午後／工業區省道

△轎車行駛，經過北高雄的工業區，有種末日氛圍。

△萍萍靠在車窗邊，盯著車窗外的建築發呆，車窗反射鏡面疊影出自己的眼睛。

媽媽：萍，啊妳學校怎麼樣？

場6／內景／午後／車上

△媽媽單手開車，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萍萍：（支吾）就、那樣啊。

△媽媽專心看著前方道路，開車有點分心想看萍萍的表情。

媽媽：（指責口吻）妳「整——個——」學期都沒有回家欸。就那樣？…上次說要轉組的事              呢？

萍萍：（深呼吸後小聲支吾）我後來又覺得……媽媽：（搶答）做事情不能三心二意的啊，決定好了就要往前進嘛，一分耕耘一分收穫，讀              書就是這樣啊，讀一分算一分啊！

萍萍：（無奈）現在已經沒有在記分了，都是算等第的。

△媽媽眼神直盯著萍萍，萍萍感到壓力癟嘴，撇開視線。

△萍萍盯著車窗外。

萍萍：（小聲）那麼喜歡自己去讀啊……

媽媽：欸！！到底是妳更年期還我更年期？！我們以前是想讀都沒得讀捏！！

△媽媽忍住脾氣，又喝了一口咖啡。

媽媽（台語）：真害欸你……

場7／內外景／午後／車上

△轎車行駛，空曠視野的鄉下景。

△窗外景色已經是一片果樹農地、稻田、檳榔樹和平房。

△母女在車中看著各自的風景。

△經過台28省道的標示，上頭寫著阿蓮／田寮／旗山。

△省道上兩旁路樹，路樹邊是一整片綠田。

△午後的陽光曬在萍萍的側臉。

△鄉村的電線桿綿延整條馬路，電線連著電線，圍住了整片天空。

場8／外內景／午後／阿姨家外道路及車內

△即將抵達阿姨家，因為是逆向的關係，媽媽的車開過阿姨家，到下一個紅綠燈才迴轉。

△阿姨抽著菸坐在門口。

△萍萍視線看著阿姨，還有阿姨家門口的檳榔攤。

△媽媽展開笑容，迫不及待的樣子。

△迴轉後，轎車停妥在阿姨家旁的空地。

△媽媽開心貌，拉起手煞車。轉頭叮嚀著萍萍。

媽媽（台語）：等一下不要擺臉色喔！

△萍萍面無表情地看著媽媽拿著自己沒有喝的咖啡下車。

△萍萍面有屎色，趁媽媽關門前叫住媽媽。

萍萍：欸媽！我們會待很久嗎……

媽媽：快點下來啦！

△突然，有人在用力敲打車窗，萍萍轉頭發現是阿姨。

△阿姨的臉靠得好近，萍萍盯著看。

△阿姨笑得燦爛，嚼著檳榔，又吸一口手上的菸，吞雲吐霧。

△萍萍第一次這麼近的看著阿姨，好像每一條皺紋和毛孔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場9／內景／午後／阿姨家-客廳

△環境結構看見開放式的客廳正對大馬路，阿姨和蔡佩珊都出來迎接客人。

△萍萍和蔡佩珊點頭後，把大包小包的手提袋交給她，再將尿布箱搬進門。

萍萍：這些先給妳，還有尿布，我去拿。

蔡佩珊：喔、喔好！

△媽媽一邊把咖啡拿給阿姨，一邊調侃阿姨又變老了。

媽媽（台語）：欸姐！妳怎麼長那麼多白頭髮啦！！

阿姨（台語）：還沒染啊，整天顧小孩煩都忙死了！

蔡佩珊（台語）：哪有整天啦！小孩都我在顧的！

△蔡佩珊把手提袋放在竹藤長椅上，要去抱檳榔攤旁嬰兒車裡的小嬰兒。

△阿姨把咖啡杯蓋打開來喝。

△蔡佩珊將小嬰兒抱到媽媽身旁。

蔡佩珊（台語）：阿姨妳看，剛剛都還在睡，妳們來就醒了。

媽媽（台語）：哎唷，這麼可愛，這麼可愛！

蔡佩珊（台語）：叫皮皮啦！

阿姨（臺灣國語）：皮在癢的皮啦！

△媽媽抱著小嬰兒，偷親一口，又搖著小嬰兒笑開懷。

△萍萍搬著尿布箱站在一邊。

△蔡佩珊有點不好意地指著竹藤長椅，要萍萍趕緊放下來。

蔡佩珊：姐姐，尿布放那邊啦。

△萍萍點了頭，獨自將尿布箱放到竹籐長椅上，起身從牆壁上的老時鐘鏡子裡看見她們三人    圍繞著小嬰兒在聊天。

△媽媽抱著皮皮搖，一邊在說聽不懂的嬰兒語，一邊搖到萍萍身邊。

媽媽：妳要抱嗎？

△萍萍看著媽媽，媽媽笑得很開心，笑容擠壓著魚尾紋。

場10／內景／午後／阿姨家-走廊廚房

△阿姨、媽媽、蔡佩珊抱著小嬰兒穿過狹長無採光的走廊，走廊通往天花板低矮的廚房。

蔡佩珊（台語）：社工有拿雞湯來，看你們要吃不，蒜頭雞。啊我去切一些水果。

△萍萍走在最後面，環顧走廊的假木紋貼皮，接著來到廚房，萍萍站在走廊口格格不入。

△媽媽已經在紅木圓桌邊，掀開菜罩，查看中午的剩菜。

△蔡佩珊把皮皮抱到推車上，去準備切水果。

△阿姨點菸，抓起茶壺倒茶給大家，也幫自己倒一杯。

△萍萍坐下前，看到牆上掛著媽媽和阿姨的合照，還有自己小時候和表妹的合照。

場11／內景／午後／阿姨家-廚房

△桌面是中午阿姨煮的剩菜，還有社工送來的雞湯。

△媽媽和蔡佩珊一起拔菜、挑菜。阿姨拿著搥背的槌子拍背。

阿姨（台語）：最近奶粉有夠貴的啦！

媽媽（台語）：對啊景氣不好，就是這樣啊。

阿姨（台語）：我跟妳說，有夠扯的，連青仔都漲價！

媽媽（台語）：連青仔都漲價？

△萍萍在吃芭樂，一邊把籽咬掉。

阿姨（台語）：嘿啊。啊妳看你們家那個，那芭樂籽最營養欸。

媽媽：那可以吃啦！

萍萍：很硬啊。

△媽媽繼續拔菜。

媽媽（台語）：啊妳最近身體好嗎？

阿姨（台語）：啥？就棗子要開花了。

△阿姨點起一根菸，用菸指著萍萍。

△萍萍吃到一半看向阿姨。

△媽媽搶答，有點在怨萍萍都沒回家。

媽媽（台語）：都在唸書啦！讀到整個人都無去了。

△阿姨把腳翹到椅子上，像鄉下人家隨性的坐姿，身體前傾吸菸。

阿姨（台語）：也好啦，以後做大律師。

媽媽（台語）：什麼律師，她想要考調查局啦！跟律師不一樣！

阿姨（台語）：怎樣，比較高級喔？

媽媽（台語）：嘿喔，不然浪費她第三名進去。

△萍萍皺著眉頭盯著媽媽，小聲地給媽媽打暗號。

萍萍：媽，不要講了啦……

△阿姨看向蔡佩珊。

阿姨（台語）：哎唷！真會～啊妳咧！

蔡佩珊（台語）：就生一個孩子給妳抱啊！

媽媽（台語）：嘿啊，就是說小孩從小就要開始栽培，像我們家這隻。

△媽媽笑著轉頭看著萍萍。

△萍萍板起臉，面無表情地盯著媽媽，媽媽見狀無奈收起笑臉。

場12／內景／午後／阿姨家-廚房

△媽媽和蔡佩珊在整理拔好的菜。

媽媽（台語）：（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自言自語）啊！對對對！

△媽媽把手上的菜葉屑拍一拍，走去放皮包的地方。

△萍萍看著媽媽離開座位。

△媽媽在其中一個紅包袋裡，急忙偷塞了三千元進去。

△萍萍看著媽媽鬼鬼祟祟的背影。

△媽媽回到餐桌邊，將紅包袋一個給阿姨，一個給蔡佩珊。

媽媽（台語）：媽媽的手尾錢。

△阿姨吸了口菸，伸手向蔡佩珊拿她那份紅包。

△阿姨打開看有多少錢，接著把錢抽出來，放進褲子口袋，一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媽媽看著阿姨的舉動，面色凝重。

媽媽（台語）：姐，到底什麼事情忙到媽媽往生都沒辦法見最後一面的？妳最大欸……

阿姨（台語）：（蠻不在乎地）過年的時候在在賣棗子啊，宜蘭那麼遠。

媽媽（台語）：棗子棗子，過年也沒看妳拿什麼棗子來啊！媽媽往生好像都沒有妳的事！

阿姨（台語）：她大肚子不方便啊。

媽媽（台語）：（憤憤疑惑貌）自己的媽媽那有什麼方不方便？！

△阿姨不耐煩地將聲音放大，手挾著菸指著蔡佩珊。

阿姨（台語）：就大肚子，會去煞到啦！！！

媽媽（台語）：（瞪大眼睛）妳說這什麼瘋話啊？！自己的阿嬤是會去煞到什麼啦！！

△皮皮在嬰兒推車裡裡哭了，蔡佩珊急忙起身去安撫。

△萍萍有點被媽媽的反應嚇到，盯著阿姨。

△除了嬰兒的哭聲，廚房裡的所有人都靜默。

△阿姨捻熄手上的菸，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表情凝重。

場13／內景／午後／阿姨家-廚房

△皮皮的哭聲和緩。

△萍萍面色凝重。

△餐桌上的電鍋外鍋，反射著媽媽和阿姨的模樣，兩人悶著不語。

蔡佩珊（台語）：在那邊大小聲，是沒看到小孩在睡覺嗎？！

△蔡佩珊安撫著皮皮，轉身要離開廚房。

蔡佩珊（台語）：（無奈地）有人要喝涼的嗎？

△萍萍看向蔡佩珊，再一邊看向媽媽，同時挪開椅子起身。

△媽媽深呼吸，表情像是受盡委屈。

△萍萍的盯著媽媽，媽媽對接了萍萍的眼神又避開了。

場14／內景／午後／阿姨家-客廳連檳榔攤

△萍萍來到客廳，看到蔡佩珊坐在檳榔攤裡吃芭樂。

△萍萍和蔡佩珊兩人對視，停頓了一下。

△蔡佩珊起身從檳榔攤的冰櫃裡拿了瓶鋁箔包飲料，示意要給萍萍。

場15／內景／午後／阿姨家-客廳連檳榔攤

△客廳景，鄉下地方的午後。

△萍萍幫忙把蔡佩珊包好的檳榔分裝入袋。

△萍萍看著蔡佩珊包檳榔的手勢，非常流暢。

萍萍：妳會吃嗎？

蔡佩珊：會啊，但我只喜歡吃青仔，青仔就是它的籽。妳要嗎？

△萍萍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蔡佩珊：鬧妳的啦！

△蔡佩珊樂著，繼續包檳榔，萍萍鬆了一口氣，也繼續裝袋。

萍萍：欸珊……妳之後……要做什麼啊？

蔡佩珊：之後喔？我之後就是她的啦！

△蔡佩珊將頭撇向嬰兒車，皮皮在裡頭睡得香甜。

蔡佩珊：那妳咧？去調查局喔？

萍萍：（嫌棄貌）妳不要聽我媽在那邊，她真的很煩，很愛管東管西的……

△蔡佩珊突然停下動作，拿起手上的青仔。

蔡佩珊：妳知道妳媽那樣，是因為她很以妳為榮嗎？如果以後皮皮也跟妳一樣喔，我一定要                告訴全村的人，對、對，我要遶境，像媽祖一樣，給她繞全場！

△蔡佩珊天花亂墜地認真講述皮皮遶境計畫。

△萍萍原先覺得不可思議的神情，也慢慢笑了開懷。

△皮皮睡得香甜。

場16／內景／黃昏／阿姨家-客廳連檳榔攤

△太陽已經要下山了，阿蓮馬路無人車景，略顯荒涼。

△電線桿的電線上有幾隻鳥停在上面。

△夕陽橙黃照進阿姨家的客廳，照在檳榔攤、竹籐椅、角落堆放的水果紙箱上。

△阿姨提著一大袋芭樂放到客廳，順手點了點蚊香，一隻手在打自己腳上的蚊子。

△媽媽抱著皮皮搖，在客廳閒晃來閒晃去。

△老時鐘鏡子裡看見萍萍和蔡佩珊，還有媽媽和阿姨。

場17／內景／黃昏／阿姨家外道路

△媽媽的車發動著，停在阿姨家的門口；萍萍坐在副駕駛座。

△阿姨靠在駕駛座的車窗邊，蔡佩珊抱著皮皮站在旁邊。

阿姨（台語）：真的不吃晚餐嗎？我馬上煮啊！！很快，吃完再回去啦？

媽媽（台語）：下次再來啦，我家這隻想回家了。

△萍萍聽到關鍵字，轉頭看媽媽。

阿姨（台語）：好啦好啦，不然等一下暗眠摸。

△阿姨比出要媽媽趕快上路的手勢。

△道別後，媽媽將車窗收起。

場18／外景／夜／阿姨家外道路

△萍萍在車內看著阿姨一家人站在馬邊，人物越來越小。

△車窗外的天色已經黑成一片，鄉下地方光害少，天空很黑，路燈特別亮。

△媽媽神情滿足。

媽媽：哇賽，妳阿姨也拿太多芭樂了吧！妳多帶幾顆上去吃！

萍萍：嗯。

△路燈一盞一盞地閃過。

△萍萍將頭靠在車窗邊注視著媽媽好久好久。

△媽媽專心開車。

萍萍：欸媽。

媽媽：嗯？

△萍萍嘴角微微上揚，豁然平靜。

萍萍：沒事。

場19／外景／夜／公路景

△萍萍靠在車窗邊。

△畫面開始跑人員名單。

△轎車一路在黑夜的公路上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