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合

說起那些往事，你聲音都在發抖，似乎怕我不相信那些是真的。真的，真的很難相信，但我真的都相信。

女兒要你找一個好對象，你就到廟裡向神明求一個。你跪在神前懇求，希望神滿足女兒的願望。突然想到女兒說的：「要為自己找，不要顧慮我。」所以對神加上一句：

「只要你覺得對我好，那就是好了。」

然後想到光顧著自己說，不知道神是否允准，就擲起筊杯，探問起神的心意。連三杯神杯，你的手微微有些發顫，雖是希望神真有靈感，又不太敢相信他真有。就接著擲下去吧！如果一杯不允，那就是不允了吧。

第四杯、第五杯、第六杯……一直到第九杯都是神杯，旁邊的人議論紛紛了，他們不知道你求什麼，但連九杯神杯，總是一件機率不高惹人議論的談資。你欣喜地走到廟前的石椅旁坐下，拿起手機，看到上頭有一個交友邀請。你連忙通過了，跟這人亂扯了大半夜。他說的話很有趣，活在另一個不一樣的世界，過著另外一種生活。於是你說：

「我們見面吧，如果你不會嫌我，我們就在一起。」

那個人是我，所以我們就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是否把自己的秘密藏得死嚴不透是對彼此比較好的，但我對自己愛的人無甚遮掩，你討厭我生命中那些過去的人，很不高興地說：

「他們都是過去的人，都是死人，不要把我拉進死人堆裡。」

然後我們分手了，不管神怎麼說，彼此都不說話了，或許也都覺得分手是好的。其實你每天也都看見死人，那些生命中過去的人。只是你沒有告訴我，你把那些秘密守得嚴嚴的。

過了五年，女兒要結婚了，她找你談，擔心你的未來。你或許也有點擔心了，跑到廟裡，對神祈求，希望祂給你一個對的人，什麼條件都不用很好，只要是對的就好。一杯一杯擲下，又連得了九個神杯，又被一堆閒雜人等圍觀。你對著神叩謝，走到廟前，在同一個石椅上坐下，想著誰會是讓神安排九個神杯的那個人。

這個時候，有個問候的訊息傳進來，你欣喜地回應。既然是故人，彼此曾貼近，聊起來也就分外熟絡。五年不曾交通音信，也累積了五年的聊天材料。很快你們又在一起了。

那個人還是我。所以我們又很快地在一起了。

分手的時候，你把這件往事告訴我。說著聲音都在顫抖，大概很難相信神都說是對的人怎麼會走成這樣。

啊！我也不知道。真難相信！明明都那麼生氣，都那麼傷心，明明都那麼愛，又那麼多套人窒息的死結。

你問我為什麼，我不是你的神，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尋求解釋，那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我想一切只是巧合而已，那天神不在家，有人開了玩笑，把紅頭繩的一端繫在我的手上，另外一端繫在你的腳上。所以你喊我，我舉手，就把你拉摔倒了。你摔倒的時候，腳一滑，跟著把我的上半身扯到土裡跌得一身狼狽。關係這麼深，又那麼痛。

你聽著笑了，然後又哭了。

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