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我十五年的哥哥

我有個比我大十五年的哥哥。

我們的關係一直都似不太常見的親人，處在不冷不熱的溫度當中。他出國上大學的時候，我也才剛滿兩歲，對他的印象實在是少得可憐。記憶中，他很偶爾才會回家看看，甚至在大學畢業之後， 有好幾年都沒回家。對於當時的我來說，他在與不在，影響真的不大。但是這個家，處處都看得到他，擺在客廳的照片、印有他名字的杯子、他留下的羽毛球拍、還有他之前的房間，都時時刻刻提醒著我，哥哥在家裡的位置是不可撼動的。

雖然如此，我依舊還是過著像獨生女的生活，以至於有時候別人問我有沒有兄弟姐妹的時候，我都會在回答「沒有」之後，又改口說「噢，我還有一個哥哥。」

哥哥的房間一直空著，但是外婆都會定期讓傭人打掃，從床單到天花板，再從梳妝台到廁所，無一不漏掉能清潔的地方。哥哥的房間很整齊，書櫃、衣櫥、書桌都是井然有序的。相對來說，我的房間就比較亂，因為我習慣回到家就把書包丟在一邊，梳妝台上的梳子、髮圈都是隨意擺放，書桌就更不用說了，除了一堆作業本之外，還有耳機、水瓶、馬克筆等等的雜物。

在我上國中的時候，哥哥回來了。他說最近正在轉換工作，現在處於等待的階段，所以他就有空擋回來。我13歲，他28歲，15年的隔閡是存在的，我們沒有什麼共同話題。也許我正處於叛逆期，而他已是有些曆練的社會人士，不會單獨相處之外，也不會開啟聊天視窗。

有一天，我放學回家，發現在雜亂的書桌上，有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從外觀來看，應該是一台筆記型電腦。本來毫無情緒的臉，突然一下子有了生動的痕跡，我雀躍地抱起盒子往客廳走去。

「是誰給我買的啊！」我看著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爸爸媽媽，還有在旁邊辦公的哥哥。

『你覺得呢？』爸爸坐起身子，跟著我舞動起來。

「該不會是親愛的媽媽吧？」我一臉天真地注視著媽媽。

『是哥哥給你買的啦。』被點名的媽媽忍不住破解謎題。

我一臉詫異地看向他們，再看看一直沒說話的哥哥。

『喜歡嗎？』哥哥在感受到我的目光後，停下手上的工作。

「喜歡啊。」說完我就急忙跑回房間了。

『這孩子，不會說謝謝嗎！』媽媽的聲音隔著木門傳進來，我卻只敢躲在房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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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在這裡待了兩週後，又折返回他工作的地方。他離開之後，我發現客廳多了一張被框起來的畢業照。相框裡，哥哥穿著黑色的學士服，頭頂著學士帽，手握著證書，站在貌似圖書館前。我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就是看出來哥哥確實長大了，歲月在他臉上留下的痕跡還是很明顯的。

又過了好幾年，科技的發達著實提升了人民的生活水平，大家最關註的話題莫過於剛盛行的觸控手機。我吵著爸爸媽媽給我買一台，因為班上的同學都各有一台。高中生的虛榮心，我也是有的，想要成為和大家一樣的，不想脫節，不想成為被排除在外的人。

就像我前面說的，我過著像獨生女般的生活，自然被愛我愛到骨子裡的父母答應要求。我如願以償得到了一部最新的觸控手機，被各種同學投以羨慕的眼光，虛榮心就是這樣被填滿的。在我以為自己擁有最新的觸控手機已是最幸福的事時，和我多年未見的哥哥寄來了一箱快遞。快遞裡有一盒平板、平板的保護殼、幾本英語小說還有很多包外地零食，還有一封信。

「詠玲，哥哥給你買了一台平板，獎勵你國中成績優越，但不能過於沉迷。乖乖聽爸爸媽媽還有外婆的話，不要和外婆頂嘴噢。」

哥哥是外婆帶大的，因為爸爸媽媽長期都在外跑業務，很常出國或出差什麼的。反正外婆最疼的就是哥哥，再後來哥哥也出國了，外婆的專註點就全都在我身上。

我是充滿疑惑的，我的成績很優越嗎？我怎麼不知道，但是管他的呢？我快樂就好了啊。我就是被大家過於寵愛，愛慕虛榮的內心才會不斷膨脹。我在友情關係跌倒的時候，是被自己在科技產品領先眾人的優勢而自愈的。我不能夠說友情的傷一點都不痛，但最後能陪伴我的僅是手機和平板，還有一直叨叨噓噓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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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敢相信嗎？轉眼間，我離大學畢業就只剩一年，但外婆卻生病了。我們全家都在為外婆祈禱，但生老病死是常態，我們不能逼迫自然界的規律出現特殊情況。外婆因為行動不方便，只能躺在客廳的病床上。我坐在客廳的沙發，看著變得安靜的外婆，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我很是不習慣。

視線開始模糊，眼淚啪嗒啪嗒地落下，我抬頭想讓眼淚回流的時候，看到哥哥的畢業照。我好像......明白了。

哥哥花四年時間完成大學學程，中間又經歷了多少自我懷疑的時候，功課繁重、社團壓力、實習沒過，一切的一切才造就哥哥今日的模樣，而小時候的我在看到哥哥畢業照的時候，就因為沒經歷過而隨意地說了一句「沒什麼感覺」，某種程度意義上否決了哥哥憑自身努力換來的畢業證書，我真的好失禮。

家裡只剩我還沒出社會，還沒讓家人感到驕傲。

哥哥卻已經是有房有車，在事業上也取得成功的社會人士了。.

一切就好像都能說得通了，哥哥大學畢業後的偶爾回家、給家裡寄的各種產品、分擔家人的負擔、給我買的禮物，一切都是他憑自己的努力和時間換來的。我卻享受在這些虛榮的快樂裡，過得非常無所事事，盲目地追求外在得到的快樂。我很虧欠，虧欠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虧欠家人努力滿足我的需求，可我卻沒有過分珍惜他們的用心。

我自歎不如哥哥，但該我成長了。

哥哥，十五年是差得很遠，但你是我的榜樣，努力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