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基层民主”不可行

江时代末期、胡时代早期，中国最后还带有一点1980年代政改余风的就是所谓“基层民主”，实际操作上就是搞所谓村干部直选的试点——注意，这里是试点，不是全面铺开——这种三心二意的试点和江胡两位对政改的恐惧直接相关。传闻说温家宝在2007年曾经建议胡锦涛试点县级直选，被拒绝（无法Fact Check）。当然到了习上台以后，就不提了，这和整个政治转向一脉相承。

无论村委会是整个政治架构中多么微小的末端，起码这给期待政改者一点门缝底的亮光和虚渺希望。纪录片《天安门》里，吴国光也倡导从基层民主做起。从基层民主再到全部民主，听起来似乎很合乎循序渐进的一般程序。但我昨夜仔细想想，从逻辑上说，上层专制和基层民主是根本不相容的。

基层民主，意味着基层是由选区的公众赋权的。这就带来一个大问题，如果是选区民众赋权，那就对且只对该群民众负责。从法理上说，上层没有权力对基层选举出来的人有任免权限。从实际政治活动上说，基层决定事务，也不必唯上层的马首是瞻。这样必然产生利益冲突和政令不通。这样整个专制体制的权力末端——也就是直达每一个民众的末端——被切断，从而导致整个上层体制全部建在沙子上。

不光是基层，任何一个中间层次，比如市级主官实现了普选，那么他就跳出了专制体制，而极可能成为反叛的一级，导致整个体制被釜底抽薪。如果温家宝真的建议过县级直选，那就是住在第五层的住户把第二层给拆了，空中楼阁瞬间倒塌。

从法理和逻辑上说，如果真的只能在一级实现普选，那么只能是最高一级。最高一级由全体民众选出，也对全体民众负责。然后由上层往下任命官员。当然，对于迷信枪杆子和血统的统治者来说，从最高一级普选无异于自杀。所以只能搞个蒙人的“基层选举”。

现代民主国家，如美国，凡是选举出来的层级，对上一级行政机构都不存在隶属关系。常常看见州长不买总统账的新闻。国家其实是一块块石头垒砌起来的金字塔结构，上下并不统属。顶上的石头掉了，塔基照常。而独裁体制则仿佛吊灯，上面一损坏，整个社会就要摔坏。

为了冒充现代民主国家，党国也在各级设立了议会机关，并且在法律上规定必须走选举的过场。所有选举又是以体现上级党委意图为唯一目的，难为假选举了一次次，七十年演了多少场戏。但无论如何，党国也不敢把这个形式取消。一旦取消，就是赤裸裸的帝制，暴露了由皇帝指定总督巡抚的本质，和清朝没有任何区别。这也部分解释了为什么尽管执政者自称党国一体，却不敢真正取消党政二元体制。只有这样，党才能放心躲在政府后面操盘，党内搞独裁帝制比政府搞独裁要安全容易得多。尽管如此，党还是搞了个党代会制度，妄图逃避历史的检查。

逻辑上决定了民主的实现必须是全局性的，实际上反而导致实现民主的困难。从这个意义上说，先搞基层民主倒不失为一种有效的策略。因为一旦基层民主实现，必然导致各地对于上层的冲突，被架空的上层，唯一的出路就是也民主化。这种从基层民主倒全部民主的多米诺骨牌一旦推倒第一块，最后一块的崩塌几乎是瞬间之事。争取真正的基层民主的意义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