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閱讀】翻案歷史武俠小說《太平客棧》

武俠小說這種文類的盛世已經過去了。當然，這可能是老朽的偏見。因為網路文學風起雲湧、汗牛充棟，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這些在下不曾寓目的龐大文字庫，也會出現什麼文學經典也不一定。

《太平客棧》是一本有一點歷史意見的歷史武俠小說，比一般的歷史打鬧小說來的強一點。雖然說只以十二萬字的篇幅來處理太平天囯這麼大的題材，先天上力有未逮，但這僅僅是作者姚霆的第一本小說，所以也不宜期望太高。

從這本小說的寫作手法，可以推想作者追摹金庸及高陽等前輩的意圖。但或許是囿於時代語言養成的環境不同吧，小說中的對白太過於「現代」一點。身為一個「現代中文」的使用者，於閱讀本書時或許不會感到太突兀，但若對於清末民初文言到白話的轉變過程中，中文到底吸收了多少「日文漢字外來語」的事實稍有認知的話，就會了解在太平天囯的時代，人們說話及遣詞用字，並不是那樣的講法。

但畢竟像高陽先生這樣受過舊時教育、活過舊日生活的年代已經遠去。現代作者要再寫出高陽先生筆下人物的「口條」，可能真要有先讀過萬卷書的功力，並不是輕易可得的。

故事內容

太平天囯的「天京」被曾國荃的湘軍破城前夕，三組各懷鬼胎的人馬不約而同的聚集在天王府外的「太平客棧」，透過人物間的對話建立起倒敘式的故事架構，此一精巧的佈局看得出師法金庸《雪山飛狐》的影子。

在故事中，作者既不認同荒誔的太平天囯，也不認同清末名臣曾國藩，反而將正義寄託於被慈禧幹掉的權臣肅順所私下安排的一群「特務」。

這可能是作者讀史之後的一項「意見」，他認為曾國藩「偽」，所以在小說中安排曾文正公準備在天京陷落後「起兵造反」，取清帝而代之。而主角則為免天下黎民蒼生再淪於戰火，仗劍夜闖曾大帥的臥室，以血濺五步之威阻止了這項「陰謀」（好像有一點《倚天屠龍記》中「倚天不出，誰與爭鋒」的政治意味）。

作者對於「湘軍」殘民以逞的屠城舉動更是大大的不以為然。

考諸史實，湘軍屠城是二戰日本皇軍以前，最後一次的南京大屠殺。其殘暴的程度是以前現代的傳統中國歷史作為標準，而不是依照現代戰爭的標準。我們就引曾氏幕僚趙烈文《能靜居日記》裡的一段記載來參考：「沿街死屍十之九皆老者。其幼孩未滿二三歲者亦斫戮以為戲，匍匐道上。婦女四十歲以下者一人俱無，老者無不負傷，或十餘刀，數十刀……」

至於太平天囯這一邊，也是有很可怕的歷史。洪天王將南京改為天京之後，想要在後宮裡弄個「內侍」而不得其法，前前後後拿來作去勢手術的小男童，粗估就有一、兩萬人，仍然不能成功。因此天王府裡沒有太監，用的多是客家人的宮女、歐巴桑。

所以說，在前現代的野蠻世界裡，我們還真不好說湘軍和太平天囯，那一方更正義一點。

而作者選擇以大清帝國為正統，但大概也不想歸功於慈禧太后，所以把慈禧的政敵肅順一派塑造成本書的英雄。或亦可瞥見中國當代某種肯定「帝國正統之正當性」的歷史口味。

作為消遣，尚可一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