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在喜怒哀樂之外

雖然喜悅和快樂是差不多的意思，還是有點意外無論哪個版本的七情都沒有樂。喜怒哀懼愛惡欲，喜怒憂懼愛憎欲，喜怒憂思悲恐驚，若是人類的精神狀態真的按照這樣平均分配，未免過得太沒有樂趣。失去相對應的詞彙，容易忘記不亦樂乎和不改其樂的重要。

沒在說話的時候，沒表現出情緒的時候，沒在螢幕裡打字或按下任何符號的時候，忽略不計腦袋裡不會停歇的、別人看不到的思緒風暴，就是一張立體的白紙，或是一個人型的留白，往裡沒有內容，往外沒有標籤，單薄的折射不出光彩。

身處在虛無的狀態，沒有意識到問題，不存在煩惱和困境。沿著線頭追尋答案，首先要有線頭。為了維持邏輯的說服力，試著客觀描述當下，盡量不參雜情緒，即使明白唯有情緒能煽動人心，而且以自己為立足點的都是主觀。

隔著那層窗紙，在之內和之外，有多少比例的自己是自己，有多少作為燃料消耗，鍋爐名為熱情、犧牲奉獻、夢想、社會正義。再怎麼無限極端地只思考關於自己的事情，終究是活在人群裡的一個人，思緒繞不出大腦的皮質，會繞往這世界的任何角落。

從蒼白的透明感到天生或陽光加持的黝黑，不會戳破的窗紙是肯定的真實，身而為人的那部分。至於在周圍四散漂浮的游離，難以分辨源頭，難以定義分類。

同為抽象概念，時間可以有嚴格規定的界線，超過二十四小時不是今天，哪怕相連著沒有分離一秒的間距。喜怒哀樂沒有普及通用的單位，沒有方便理解的數字，無法量化討論要繁複地填滿空間，還是要極簡地減少選項。

拉兩條線編織成網，撈起的每個微塵都可能無限展開。抓在手裡宛如珍寶的，可能根本不屬於自己；需要情緒管理的，可能衝突矛盾在價值觀。希望蘊含積極的意思，以及虛無飄渺；平靜是心如止水，同時悠然自得。

無形的東西說得不夠清晰顯得朦朧，說得太清晰感覺抽離，在喜怒哀樂之外，在自己之內，不意外沒有標準答案。不像考試的評分，在正向和負向之間畫出及格線，牧羊似的把人趕到草地長得比較漂亮的那邊，要求只能保持良好的狀態。

若是心裡沒有所謂不好的情緒，生而為人的那部分可能會因為不完整造成危險，光是少了內疚和不安，就可以沒有心理負擔地做壞事，小到說謊欺騙，大到傷害他人，那些情緒是人類的機器人原則。

將喜悅於是微笑的身體反應倒過來進行，純粹由臉部肌肉製造的微笑帶來喜悅。在沒有特別感受到喜悅或快樂、甚至是在感受到哀傷或憤怒的時候，決定要微笑的意識，從情緒那裡拿回對自己的掌控。

情緒是自己，然而不是全部的自己。喜怒哀樂是情緒，可是並非全部的情緒。相較於強烈的情感，我或許更嚮往平淡無奇的日常，像是抬頭看見藍天白雲的輕鬆感，比沉著鎮定多一點點起伏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