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8|第二天|我不幹了

回想起來，第一次心裡想著「我不幹了！」是在服義務役的時候。國軍的問題不在於體能方面是否操或站哨是否累，而是要跟一群氣質不同卻又因為自己的服役期間或官位較長，就喜歡搞學長學弟制的那群人。說好聽一點是服從命令，說難聽一點就是軍中霸凌。

不同於其他人選擇隱忍到退伍，我的作法是不斷的申訴跟檢舉。國軍針對不當體罰(霸凌)的定義很明確：「在不正確的地方、不正確的地點、做不正確的事」。當時有一位學長被我申訴後，長官明確表示如果我希望可以讓對方被關禁閉，後來我表示只要對方願意道歉就好，事後這位學長不僅道歉還時常請飲料直到退伍；當時還有一位長官只因為打招呼的聲音太小，就用言語霸凌的方式大小聲，後來也被我申訴，沒多久那位長官就退伍(也不確定是否跟我有關)。印象中短短11個月的役期，三不五時覺得被針對就申訴跟檢舉，還被冠上申訴哥的稱號，甚至大兵日記也被戲稱為死亡筆記本，退伍時也沒帶出來(找不到)。

臨走前最大的長官有特別提醒：「你個性不改的話，未來出社會將很辛苦」。退伍後剛進會計師事務所時，確實體會到另一種層面的不想幹的辛苦。當時，我是該梯次唯一錄取提前報到的新人，由於剛好正臨忙季，其實辦公室裡需要的是即戰力。因此，同事們沒空管我這邊，而是要求透過大量閱讀工作底稿做中學；有幾次抽查傳票發現有問題，基於審計倫理應該要進一步檢視，但是基於客戶關係上司都會要求放水重抽；該下班的時候，許多人寧可在辦公室聊天蹭加班時數也不願意回家；許多的小團體寧可私下說壞話當茶餘飯後的培養同事關係的娛樂，也不願意跟當事人說。

如果要形容的話，國軍的那種直來直往的情緒宣洩與謾罵，在我心裡的評價頂多是魯莽個性直接的人。至於事務所遇到的這群人，則是披著君子皮只敢躲在群體放箭的真小人。這份工作大概只做了四個月就直接跟上司表示不幹了，並且直接表明不缺這裡的這點薪水，沒必要跟一群合不來的人相處浪費生命。對方在我離開時，否定了我認為自己能力不足，而是認為我不太合群。這樣裸辭的當下確實很爽，但是事後反省有許多地方確實需要改進，只能說當時還太年輕。

回過頭來想，我覺得這輩子能有幾次衝撞體制的經驗，回憶起來確實也比較深刻。如果能回到過去，個人或許還是會以相同的方式和態度來處事。很慶幸當時能夠平安退伍，也很幸運即便不再從事會計相關的工作，如今也能有更好的事業發展(薪水是過去的兩倍)和生活水準(工時不到原本的四分之一)。我不敢說，順從自己內心的吶喊「我不幹了」會有更好的結果，但是順從自己內心的選擇至少不會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