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德拉的無可奈何

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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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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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德拉的高明之處是藉著角色的命運表達出深刻的哲學思辯,他筆下的知識分子也許一直都要面對所謂完美的政治體制對人類追成的困擾,最初是一些有識之士想建立烏托邦社會,但這些前衛的想法往往又令他們及其同胞飽受折磨。

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7月11日在巴黎逝世,享年94歲。

年輕時很喜歡他的小說,當然是從《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The Unbearable Lightness of Being)開始,這本1984年出版的小說後來被拍成電影,最初的中文版由中國作家韓少功及其姊韓剛翻譯,影響很多文學青年,很多人即使沒有讀過,也必定聽人講過。

初讀這本小說,馬上對他設計的獨特形式深深著迷,隨著年紀漸大,自己生活的地方在這幾年發生的顯著變化,回想托馬斯的故事,更能體會他當時的無可奈何。

故事發生在1968年的布拉格,托馬斯本來是一位成功的外科醫生,偶爾會投書報館就政治問題發表意見,後來蘇聯大舉入侵捷克,當局要求他簽署一封信,展示對蘇共的熱愛,由於他不肯這樣公開表態,代價是辭去醫生的工作,改當洗窗工人。他一心以為只要放棄身分地位,便可以變成一個無關重要的人,不過在當時那種極權統治之下,他要維持自己的人格真是千難萬難。昆德拉讓書中的幾個角色面對一種奇怪的狀況,所謂選擇的意義變得蕩然無存,同時統治者的霸道心態讓每個人都生活在不安之中。

昆德拉的高明之處是藉著角色的命運表達出深刻的哲學思辯,他筆下的知識分子也許一直都要面對所謂完美的政治體制對人類造成的困擾,最初是一些有識之士想建立烏托邦社會,但這些前衛的想法往往又令他們及其同胞飽受折磨。

他在書中以不少篇幅寫“媚俗”(kitsch),例如這一段:

“在媚俗作態的極權統治王國裏,所有答案都是預先給定的,對任何問題都有效,因此,媚俗極權統治的真正死敵就是愛提問題的人。一個問題就像一把刀,會劃破舞台上的景幕,讓我們看到藏在後面的東西⋯⋯但是,反對我們稱為媚俗作態極權統治這種東西的人們,感到質問和懷疑無補於事,他們也需要確定簡單的真理,讓大眾理解,激發群體的眼淚。”

除了《笑忘書》、《不朽》、《可笑的愛》等優秀小說,昆德拉的兩本小說論《被背叛的遺囑》和《小說的藝術》也是不可多得的好書,我以前不求甚解的認真閱讀,不敢說學懂些什麼,但肯定有讀出真感情。

現實中的昆德拉與他筆下的知識分子一樣有獨特的個性,在1967 年出版的第一部小說《笑話》導致他在捷克被禁止寫作。他曾短暫擔任爵士樂小號手,隨後於 1975 年與妻子維拉移居法國。 1981 年,也就是他被剝奪捷克國籍兩年後,他成為了法國公民,並最終用法語寫作。直到 2019 年,他和妻子的捷克公民身份才被總理Andrej Babis 恢復。

自己喜歡的作家與世長辭當然不免會難過,但想到其人其書仍然有值得大家學習之處,還是覺得上天可能已做出最好的安排,希望將來有更多人會閱讀他的作品,了解他所關注的,人類共同面對的大問題。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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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然寂然,在澳門生活的文字工作者,結集出版的作品包括小說集《有發生過》、《月黑風高》、《撫摸》、《救命》,散文集《青春殘酷物語》、《閱讀,無以名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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