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绝对增长成为绝对价值,马尔萨斯陷阱就在眼前
1.当增长成为绝对价值
我们生活在这样一种氛围中:
财富的累积成为了判断成功的唯一标准
房子的套数是身份的象征
经济增长是一致的追求
全民陷入一个追赶财富,创造数字的狂热之中
——漂亮的“数字”是唯一的价值正确
上至GDP,下至工资条;从用户数到转发数
从甲方到乙方,从民间到官方,唯有数字能证明自身合理性
如此两眼一抹黑地创造,必然需要大量的消费——于是消费也成为了展示社会地位的重要尺度和个人身份的象征
换言之,“炫耀性地消费”又强化了“财富”的绝对地位
于是,举国上下,从个人到公司到地方到国家
年复一年的重复下面这个过程:
“大量投入,大量生产,大量消费”
可能还不够,还要刺激消费,举债消费,提前消费
“大量生产”(经济增长)成为了目的,“大量投入”(债务扩张)和“大量消费”成为了“大量生产”实现之手段
人沦为了“增长”的奴隶,“消费”的奴隶
于是我们也看到了大生产中的大浪费
然而又得到了什么呢?加班加点的干活,拿到工资就可以更随心所欲的刷卡,又如何呢?
整体的投机心理和盲目债务扩张所制造的非理性繁荣下:
人们是否有幸福感呢?
有安全感吗?
满足感呢?
在一个又一个接踵而至的target下
我们打造了一个过密而无所不竞争的环境——然后自己就在其中
2.没有发展的增长带来社会内卷化
这似乎很奇怪,一边在谈人口危机,一面却真真切切的感受着“一切资源的稀缺性”
生活的每一步都要过关斩将,走独木桥一样的战战兢兢,时时刻刻都在战备状态:
教育是稀缺的,所以孩子一出生就要预订幼儿园,还有家长面试
考虑学区房的事情,为小学铺垫,接下里还有初中,高中……
然而一切准备齐全了也不能放心,入学政策的变化时时刻刻都能将之前的所有准备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医疗资源是稀缺的,排队一上午,看病10分钟再正常不过
就业岗位当然稀缺,如果不能靠父母就从要大学开始准备参加各种活动、实习机会,否则毕业=失业
住房问题,就更不必说了
80、90后这一代人虽说是赶上了祖国经济腾飞的阶段,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辛:
结婚
生子
医疗
养老
社会学多用“内卷化”来指称“因外部条件严格限制或内部机制的严格约束下,社会经济或文化制度在发展过程出现一种惰性,导致一种内卷性增长,即没有发展的增长。” 它既可以指一种现象,也可以指一种机理。这种机理一旦定型,进入“锁定”状态,就会成为恶性的路径依赖,内部的结构更新和制度创新很难发生。
同时,资本与人力资源的堆积过密,导致资源分配的严重不均衡
一边是恶性竞争:互联网大战的补贴和扩张
一边是无人问津:凋敝的乡村,没有老师的小学,大量的留守儿童
3.被落下的“低端人口”与普遍的“精神空心化”
乔舒亚·雷默在其《不可思议的年代》里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如今攻守之势已异,危险往往来自于难以想象的方面。在我们这个“不可思议的年代”,你可能连自己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上海小学的持刀伤人事件,让人们感受到了潜伏在身边的危险。究竟是一个反社会人士的个例,还是其所代表的在快速发展过程中被落下的一大群人?哪些所谓的”低端人口““loser们”,那些没过得“窄门”的被淘汰者,在大城市中难以立足,在快速上涨的三线城市房价下亦无家乡可回。
如果成功总归只是少数人,那么留给“分母”的出路在哪里?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日本经历了类似的过程:当东京地铁沙林毒气案爆发后,整个日本社会感到一个“天真无邪的时代”已告终结。包括村上春树在内的日本知识界开始反思,将人驱向如此仇恨心理的,究竟是怎样一种精神?曾经,日本人普遍保持一个接近乌托邦式的关于未来的信念,“只要努力,事情就会有发展,会好起来。”人们不假思索地接受这样一个基本概念,“我们为了富裕起来干活。我们的确背负着一些问题,但是当社会自身富裕起来,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然而,当人们开始发现,即使收入成倍增长,房价的增值却远高于它,人们买不起工作单位附近像样的住房。他们的家远在郊外,每天花费一个半到两个小时,挤在令人窒息的满员列车里上下班。为了偿还房贷加班加点,消耗宝贵的健康与时间。企业竞争过于残酷,都不能正经享用带薪休假。周末假日主要用于休息,以消解疲劳。
人们开始发出疑问:经济增长的目的是什么?真的会带来“个人的幸福”吗?
如果人沦为了“挣钱”“花钱”的水管,那么生活的乐趣和生命的价值又体现在哪?
由此,不管日本如何在统计数字上夸耀经济繁荣,构成社会的“普通百姓”却很难真实感受到自己拥有相称的富足生活。人之丧失为人的“灵性”,以及失去“目的”招致的挫败感不仅仅是存在于那些被“落下的人”身上,而成为一种普遍性的情绪。
对于居住在大城市的人们来说,这一情绪和场景再熟悉不过。失落与挫败、焦虑与紧张、没有安全没有保障、即便赢得了暂时的安稳也依然是被掏空的疲惫……
这便是在德行、信仰、脊梁、义魂多种价值均被消解、打断、挖空后,留下“唯财富论”这种单一价值的整体性精神空心化。
4.新型马尔萨斯陷阱
单一的价值观必然导致人们都趋向追求同一事物,结果便是过密与内卷化,再接下来便是更加血腥的竞争甚至……
人口增长是按照1、2、4、8、16这种几何级数增长的,而生存资料仅仅是按照1、2、3、4、5这样算术级数增长的,多增加的人口总是要以某种方式被消灭掉,人口不能超出相应的农业发展水平。这个理论就被人称为“马尔萨斯陷阱”。
历史上的屠杀、战乱和人口锐减,多和马尔萨斯陷阱有关:
秦朝初年人口大约3000万至4000万,爆发农民起义,仅14年就灭亡;
西汉初年人口约1000余万,出现“文景之治”,人口开始迅速增长;
汉武帝初年人口约4000万,在位期间穷兵黩武,全国人口下降至2500万左右,后出现“昭宣中兴”;
汉平帝时期人口约5900万,王莽篡汉天下大乱,人口锐减70%以上,东汉建立,出现“光武中兴”;
东汉末年人口约6000万,爆发大瘟疫与大起义,至西晋初年人口约1000万,随后出现“太康之治”;
五胡乱华之后,中原地区人口锐减,人地矛盾缓和,直至隋朝,统一后人口约4500万,爆发农民起义,人口再度减少至2500万,至唐朝建立后,出现“贞观之治”;
唐玄宗天宝年间人口达到6000万(一说8000万),后爆发“安史之乱”,人口减少至不足3000万,后出现“元和中兴”;
唐僖宗时人口恢复到5300万左右,后爆发“黄巢起义”,人口降至3500万左右;
——@海因克斯
可以看出,人口数量总有一个天花板,触到这个天花板,便会爆发战乱、社会动荡,导致人口锐减。人口减少后,人地矛盾缓和,出现各种盛世中兴,进入下一循环。西方国家也曾遭遇马尔萨斯陷阱,直到大航海时代后通过移民美洲缓解了人地矛盾,到工业革命以后,农业产出大大提高,人地矛盾进一步缓解。
马尔萨斯陷阱简而言之就是无限的指数型增长和有限的资源增长的矛盾,本质的说,是无限和有限的矛盾。从宏观视野上,细菌、植物、动物、人类、企业、国家都在马尔萨斯陷阱的压力下进行快速的演化,不断的再现繁荣、毁灭的周期规律。
凡是指数型发展的事物,都会出现这样的周期规律。
1. 工厂自动化使产量快速增长,但市场的容量增长有限。
2. 社会各领域的知识量极速爆炸,但人的教育和学习效率增长有限。
3. 计算机算力的增长符合摩尔定律,但人的能力在心智瓶颈下提速有限。
4. 互联网世界的链接和信息量的暴涨,但人发现和分析信息的速度提升有限。
5. 每天影响人们注意力的信息渠道在增加,但是人们控制注意力的能力提升有限。
6. 自动化和机器人使劳动密集型岗位迅速减少,但失业人群提升个人素质的效果有限。
7. 机器、计算机、软件和算法在快速进化,但人的进化则因为医学水平和伦理限制增长有限。
——张英锋
无限的是人类的野心和欲望
有限的是人的生命、时间、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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