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Old Fox），蕭雅全2023導演

電影海報上，三個主要角色分別面向不同方向，已經暗示了這個主軸，當然每一部電影中都或多或少會有角色間的價值衝突，但不是每一部都是以呈現那些價值衝突為主旨，所以還是得借重一些案例來定錨。比如柯恩兄弟的《險路勿近》就是一部我所謂這類「價值戰爭」的電影，大衛芬奇的《致命遊戲》也是，反而同樣由麥克道格拉斯主演的《玫瑰戰爭》就不大能排進來，《城市英雄》則在邊緣的灰色地帶。事實上大部分柯恩兄弟的電影如《冰血暴》、《醉鄉民謠》等也都是，差別只是不同的價值有沒有象徵性的角色作為其代理人而已，而不同價值其背後是否具有相對應的歷史或政治現實的積累才是評判的重點。

《老狐狸》之所以是「價值戰爭」的電影，不僅在於劉冠廷、白潤音父子倆與老狐狸陳慕義三人之間的價值衝突，明顯地對應到三個世代：陳慕義代表的是70至80年代臺灣經濟自起飛前到起飛後的所謂「臺灣錢淹腳目」的時代，這一世代小時候經歷過貧困，但他們隨著臺灣經濟起飛，有不少人隨之「暴發」變得富裕起來；然而到了80年代後期乃至90年代，經濟發展較之前趨緩，各項金錢投機的惡果累積至此慢慢爆發，片中點到的鴻源案僅是其中一顯例，然而此時也伴隨著政治解嚴，社會各方面都漸漸能接觸到自由開放的氣息，然後逐漸形塑出另一種新的獨立自主的價值觀（但並非全然正向），片中白潤音處於此一世代，他經歷並感受到父親劉冠廷及老狐狸陳慕義之間的價值衝突，最終卻不是以選擇跟隨哪一位為依歸，而是走出一條自己的新路來，最終成為另一種不同於之前二種世代的「新狐狸」，可以說是導演蕭雅全及編劇詹毅文對臺灣社會發展的細膩省思結果。

在進場看電影之前，我看到這海報，想起的是另一部現今已沒有什麼人在提的好萊塢通俗劇：薛尼盧梅1989年導演的《家族企業》（Family Business），史恩康納萊、達斯汀霍夫曼及馬修柏德瑞克三代男星主演，恰好也是一個三代父子衝突的劇本，但這三位父子背後的價值衝突對應美國的時代社會較淺，本片的看點主要在於三大男星之間的演技對決，也就與《老狐狸》相對之下較為貌合神離。

反而在看片的過程中我卻一直想起杜琪峰的《奪命金》，這部雖沒有弄出一個三代父子的形式，但實際上也都藉由不同角色背後所代表的價值在進行對戰，差別是杜琪峰的風格特出，電影血肉較為豐富，手法也較為老練；蕭雅全拍片量不多（廣告拍了不少），整體感覺稍嫌單薄，但《老狐狸》依舊是近年國片中少見之佳作，尤其童星白潤音的表現並不輸給另外二位成年男星，是最大驚喜，陳慕義的演技早在四十多年前表坊的舞台劇就領教過了，歎惋的部份是應該早點往電影界發展；劉冠廷身處編劇核心位置反而是最沒有發揮的，殊為可惜。

去年囿於書店事務，看片量巨減，現如今也只能看一片是一片，值得一記的就抓時間記一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