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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非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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擱淺集|退出遊戲:當我們無法真正逃離

子非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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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否真正擁有自主權選擇退出,還是只是被迫接受另一種困境?在這些選擇中,我們是否能找到真正的自由,抑或這些選擇只是掩蓋了更深層的生活張力與矛盾?

前陣子想起「感情問題,一律建議分手」終極解迷因,確實這是種自主性的展現手段,進一步以此類推:

  • 感情問題,一律建議分手

  • 工作問題,一律建議離職

  • 婚姻問題,一律建議離婚

而當代心理諮商強調案主的自主性,隨著社會逐漸接受在有毒且難以挽回的感情、工作和婚姻關係中,選擇分手、離職或離婚已成為被普遍認可的解決方案。不過如果更進一步:

  • 存在問題,一律建議離世

這或許有點驚世駭俗,撇除隧道視野不談,其思路是相同的,可觀察出社會逐步接受的程度依次遞減:分手>離職>離婚>離世。這現象或許與選擇的影響範圍相關,自主性是否必須隨著外在影響的強弱而妥協呢?而下個問題是:

如果有「理性的離職」、「理性的離婚」,是否有「理性的離世」?

我們在一些書籍中能看見離職、離婚後可能更好的狀態,離世最不同的在於,沒有人能在離世後回來描述是否更好或更糟,換個問法:

「死後」是否比「死前」更好或更糟?

這是個兩難的問題,如果死後比死前更好,那麼活著是否只是受苦?如果死後比死前更糟,那麼是否活著只要享樂就好?

  1. 未知的恐懼與希望:死亡是未知的,預期死後更好帶來希望,但也可能引發風險;預期更糟則帶來恐懼,但兩者都基於無法驗證的假設。希望與恐懼的兩難在於,我們無法確定哪一種預期是正確的

  2. 生存本能與解脫矛盾:預期死後更好會與生存本能衝突,而預期更糟可能增強對生命的堅持。這裡的兩難在於,追求解脫和保護生命的衝突,讓個體在面對死亡時陷入無法解決的內心矛盾。

  3. 信仰與懷疑矛盾:宗教信仰帶來死後更好的預期,但懷疑仍可能干擾內心平靜,讓信仰與理性之間產生張力:是否應該全然相信死後更好,還是應該保持懷疑態度?這樣的矛盾讓個體無法完全從信仰中獲得內心的平靜,形成信仰與理性之間的兩難。

  4. 現實痛苦與未知的選擇:面對生活中的極端痛苦時,預期死後會更好可能促使個體尋求死亡作為解脫。但這裡的兩難在於,個體對死後狀態的確定性不足,可能讓他在最需要做出決定時陷入猶豫。相反,若生活中充滿幸福與滿足,預期死後可能更糟的想法可能引發對死亡的極度恐懼,甚至對不可避免的死亡感到焦慮和無助。

  5. 生命價值與虛無矛盾:從虛無主義或存在主義的角度來看,生命可能被視為沒有固有意義,死後的狀態可能與生命中的經驗無關。如果預期死後沒有任何狀態(即徹底的虛無),那麼這意味著任何「好」或「糟」的討論都是無效的。這裡的兩難在於,如果我們預期死後是虛無,那麼如何看待當前的生命?虛無可能引發對生活的冷漠,但也可能推動個體追求即時的快樂和意義,形成對死亡的無所謂態度。

  6. 行動困境:預期死後會更好或更糟,可能會影響我們在生前的行為。預期死後更好的人,可能在某些情況下選擇放棄努力,接受死亡來獲得解脫;而預期死後更糟的人,則可能極力避免死亡,甚至可能過度延長痛苦以保持生命。這種對未來狀態的不確定預期,讓我們在做出生活中的重大決策時陷入兩難:我們應該積極面對痛苦,還是應該準備接受死亡?

這裡有個隱藏的前提是:

死後是持續以某種形式存在,還是徹底的虛無?

這又陷入了兩難,如果是死後是徹底的虛無,那麼可能必須承認一切無意義;如果死後持續以某種形式存在,則會陷入更好(天堂、解脫)或更糟(地獄、輪迴)的上一個問題。跳到下一個有趣的問題:

自殺是他殺嗎?

現代心理學、醫學和社會價值觀通常不認為自殺是一個理性的選擇,但隨著安樂死的討論,相關思考開始深入。我們常將自殺歸因於外在因素,如基因、憂鬱症或霸凌,但這也引發了一個重要的問題:如果我們相信自殺必定是外在因素的結果,那麼個人的自主性和自由意志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又是什麼?如果自殺總是受到外在力量的影響,是否意味著自主決定的空間被削弱了?

如果我們將自殺歸因於必然存在某種外在因素,而否認自殺有可能是自然發生的(即不需任何具體因素的影響),這是否也間接否定了自主性與自由意志的存在與可能性?

我們是「被活著」嗎?

我們沒有選擇出生的權利,是否也無法自主選擇死亡?這意味著我們的生命狀態只是被動的存在,在功績社會中我們是「被自由」的,「被自由」實際上是對自由的否定;「被自殺」實際上是對自殺的否定;以此類推「被活著」實際上應該是對活著(存在)的否定。

「被活著」不僅指我們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延續生命,更深層次的意涵是,我們被社會、文化、制度所束縛,在這些規範之下所謂的自主性,其實是被強加的假象。在這種情境下,「很多人三十歲就死了,到八十歲才埋葬」的說法,暗示著這些人在精神層面早已喪失了對自我生命的掌控。他們不是主動地活著,而是隨著外部的推動,在一個既定的框架中僅僅維持生存。「被活著」反映了現代人被迫接受生命的既定模式,實際上與真正的存在和自由背道而馳。

我們能真正「離開」嗎?

當我們回到「離職」、「離婚」等現代生活中的選擇時,會發現社會似乎為我們設置了許多「退出機制」,讓我們能從不滿意的情境中脫身。然而,一個關鍵問題隨之而來:這些退出選項是否真的提供了我們渴望的自主?還是它們只是一種假象,將我們從一個困境引向另一個困境?

例如,離職後,我們可能面臨的是失業的焦慮和經濟壓力;離婚後,孤獨感和生活上的挑戰接踵而至。這些選擇並非真正的「解脫」,它們只是對生活中某一部分的暫時修正。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往往發現,退出並不意味著完全的自由或幸福,而只是面對新一輪挑戰的開端。

而自殺作為終極的「退出選項」,表面上看似是一種徹底的逃離,卻同樣無法保證真正的解脫。死亡的未知性讓我們無法確定這樣的選擇是否會帶來平靜,或只是另一種痛苦的開始。與其說自殺是終極的解決方案,不如說它揭示了我們在面對生活抉擇時所面臨的深層困境:不論是離職、離婚,還是面對生命本身,我們無法確定任何選擇能帶來真正的自由與解脫。

這樣的結論告訴我們,無論多麼看似極端的選擇,本質上都涉及對生活複雜性的妥協和面對。即使我們可以離開一段關係、一個職位,或在某種情況下選擇離開生命,我們仍然要承認:真正的自由或許不是在於逃避,而是在於如何面對這些抉擇之間的張力,並在其中找到屬於我們自己的平衡點。

真是個政治正確的藍藥丸結論,瑞克附和道:「The answer is don't think about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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