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的青春 下 第15章 四面危機

侃離開後，我並沒有在那個暑假就離開四川。因為母親和弟弟妹妹真的就地下放了。地主婆李德焉再無資格在大褒小學執教。也必須從學校搬出來，重新安家。好在我還有一點點積蓄，大哥也正好回家探親，還有一些錢 ，來幫家裡安置。這次他在家呆得有些長，但也給他惹來大禍。在母親學校里那些妒恨她的人悄悄寫了揭發信到大哥北京的單位，說他有反革命行為，起因是家裡把有毛澤東主席照片的舊報紙墊在竹製提籃裡，有侮辱領袖之嫌。而大哥的單位真的有派人調查他。還好來調查他的人是個正直的人，也認識大哥，此事最後就不了了之了。
想到我走後家裡就剩母親和三個未成年的孩子，最大的瑋弟才17歲。於是我給侃說我放心不下家裡，要第二年才能來。侃很通情達理，甚至還寄來錢幫襯家裡。瑋弟中學畢業，三妹四妹小學畢業，他們三人都失學了，因為父母的右派＋地主成份。那年大姐大學剛畢業留在了成都，她想把妹妹們接到成都來讀初中，但生產隊裡的人死活不肯開證明遷戶口。說地主階級就該好好接受改造，於是可憐他們三個就永久失學了。
我繼續在城郊的小學教書，但實際上這一學年結束後，學校不敢再請我了。在那年的升學考試時我不死心，想再考一次中專。但當我又一次邁著沉重的腳步，去到報考地點時，招生的老師說這次加考了政治，我讀書時沒有政治課，現在加考了政治，我沒有一點準備，我想語文、數學、政治等六科考試下來，我有一科交白卷，這樣肯定是考不上的。我說：「我沒有學過政治，那就不考吧。」招考的老師又建議我考三中本校高中，他不知道我以前的班主任就是整我， 不讓我升學的。再說我也已經滿十九歲了，還要去和那些十五六歲的孩子坐在一個教室讀普高嗎？我突然感到我已經老了，我搖了搖頭說「老師，我不考了。」在那個報考點有幾位是三中以前的老師。他們都認得我，一位老師在一起小聲和其他老師說：「這孩子很能幹的，以前是學校的文藝骨幹，全市初中女子乒乓球冠軍，成績也好，學校本要將她留校。可家庭成分不行，本人思想作風也有問題，在校外還有⋯⋯」聽到這裡我站起身來，我離開學校已經四年了，想不到還有這麼多事情在母校被人記著，「謝謝老師」我對考點的老師說。然後，我轉身慢慢離去。
我走了，永不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