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1」 复活节百合的佩戴方式
1. 复活节百合的佩戴方式有两种。Provos与Stickies,是1970年代IRA (Irish Republican Army,爱尔兰共和军)分裂的产物:Official IRA是老IRA信条的坚持者,他们会用胶水,把象征着爱尔兰独立与牺牲的复活节百合黏在胸前;而更加激进的Provisional IRA,也是后来Troubles中主导武装反抗的新兴一支,会把百合花用别针别在身上。
2. 2019年4月9日晚上,YLS校友Patrick Radden Keefe ’05返校讲他的新作Say Nothing,这还是个我精神老家Schell Center的活动。结果我因为年少无知竟错过了。回去查日历,发现那天晚上去了个Graduate Writing Center的writing retreat蹭饭。
3. 下一次听到有关这本书的信息,是考完bar后和法学院同学们美国中部游。穿梭在Rapid City市中心质量低劣的总统雕像中,Lizzy P小姐姐提到,她们YLW Board在一起读一本关于The Troubles的书。当时脑子里闪过了在书店中曾遇到过的,穿黑色高领蒙面的封面图像;也是为后来开始阅读此书留下了种子。
4. 拾起Say Nothing,还是要感谢奥巴马的。Thanks Obama.
5. 据说,Keefe是某天早晨阅读了报纸上Dolours Price的讣告(见“阅读原文”,是的我一个白字先生今天才知道这个字念fu4)对北爱尔兰的动荡产生了兴趣。题图蒙着一半脸的,便是Price。我乍一看时,未曾想到这是个女性。
6. 如果让我一句话概括本书,这是一本关于“theory of change”的书。(这个在法学院常被用的词组,我至今没有找到很好的中文翻译。维基上的“改变理论”,怎么着都觉得欠点)
7. 再往下讲,这是一个少数群体(北爱尔兰人,尤其是天主教徒)如何在大不列颠的统治下,寻找自治的故事。(我会想到自己作为一个汉族人的complicity,但也没法展开写了。)从内容角度来说,这是部涉及了武装变革vs政治协商、暴力、牺牲、情报工作、背叛与忠诚、历史与记忆等等的史诗。
8. 需要持续反思的问题有四。一,谁可以使用暴力?谁需要负责?作为垄断暴力的国家,对比一个地下游击组织(是的我也第一次知道paramilitary某译法就是“游击”),需要为使用暴力付不同程度的责任么?
“Who should be held accountable for a shared history of violence? It was a question that was dogging Northern Ireland as a whole... Should the state be accorded more leniency because, legally speaking, it has a monopoly on the legitimate use of force? Or, conversely, should we hold soldiers and police to a higher standard than paramilitaries?”
二,“牺牲”的意义和残酷。在1981年夏天,十个生命因绝食,一个接一个的离去;Bobby Sand留名青史,成为了反抗的符号。Keefe笔下的好几个人物,包括自己也曾绝食的Dolours和Marian Price姐妹,终其一生都在反思“牺牲”的必要性:当曾经的武装领袖穿上西装、扮演政客的角色、并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承认曾经参与过IRA,当Good Friday带来和平却没有实现独立的北爱尔兰,那曾经的“牺牲”——持枪、绝食,枪毙同间谍/叛徒、误杀同胞,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三,有关“自我”的边界。自从疫情开始,在女权小组到很多近期的讨论中,我都一直在思考:我们认同为“自己人”的范围,到底能有多广?谁能被我们界定为“我们”,谁是“他者”,而“我”又是谁眼中的“他者”?
“Must it be the case that how one perceives a tragedy will forever depend on where one sits? The anthropologist Claude Lévi-Strauss once observed that, ‘for the majority of the human species, and for tens of thousands of years, the idea that humanity includes every human being on the face of the earth does not exist at all. The designation stops at the border of each tribe, or linguistic group, sometimes even at the edge of a village.”
四,本书后半部分缠扰着Boston College收藏的北爱尔兰内乱口述历史:采访计划最初承诺被采访者,他们的陈述会在生前保密;但由于诉讼和其他复杂的原因,原本秘密的史料进入了公众视线,产生了一系列有关口述历史伦理的难题。Keefe文笔极佳,关于记忆,关于群体性的否认与遗忘(collective denial/amnesia),我希望能有朝一日回过来深思。
9. 作为读者,Keefe是理想的作家:每次在繁忙一天后打开本书,都有种沙漠里饮清泉的享受。眼高手低的我,自然提炼不出“什么是好的写作”教训。读高手虽爽,但就算我归纳出以下Keefe作为优秀作者的特性,不代表Keefe的技能就可借鉴:对人类的热爱(这么多可以定性为“恐怖分子”的人物,一个个在Keefe笔下栩栩如生、有血有肉,性情中人才能写致此境界吧),对讲故事的精进(非虚构类讲故事的技力超过绝大多数小说),对读者智商实打实的尊重(没有任何教条,留白很多,总是在激发读者积极寻找线索、思考宏大的问题)。Keefe用词很棒,但词汇量不大的我,就学了两个新词:mellifluous与balaclava,挺好。
10. 结尾章节很精彩,有“鸽子”这个意象。我合上书(iPad),叹了口气:大手笔却能终结得如此举重若轻,牛x。
11. 读了过半,才意识到Keefe的第一本书居然是The Snakehead。之前1L暑假实习时,当时的老板推荐过此书的文章版,也是Keefe为东家《纽约客》的供稿。当时也是一气读完,回味无穷。现已将其书籍版本存入(没有尽头的)读书心愿单。这句开篇,硬是塞进了本周和朋友们分享的移民法心得里:
”In at least some parts of nineteenth-century Norway people called those who intended to emigrate “Americans” even before they left.“ – Roger Daniels, Coming to America: A History of Immigration and Ethnicity in American Life
12. 这周花了很多时间在跟进客户的失业金申请。说自己不被混乱现世影响肯定是假的,甚至很久以来第一次连续被客户影响情绪(rude的客户vs 懂的比你多的 vs 过于客气的客户,每种体验都颇具挑战,到头来很是让我感激那些居多友好的客户们)。看到了新学年的课程单,竟然非常激动;是个读书命,没救了。周末和老朋友们叙旧,蛮开心。今天很激动视频中初见了学姐家可爱的娃;读书会依然不解为什么要读福柯;晚饭后,和法学院同学联机,玩了一会儿动森。现在和室友一起在厨房里盯着电脑、喝喝酸奶,不失为乱世中的小确幸。
【2020.4.20 庚子·三月廿八 - 2021.4.18 辛丑·三月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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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2」 What My Mother and I Don't Talk About: Fifteen Writers Break the Silence
edited by Michele Filgate,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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