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聊政治正確與取消文化

8 月 12 日

真•閒聊在後面～

先從政治正確談起。

我以前有說過很喜歡哈利波特的前三集小說，也喜歡作者JK羅琳反政治正確的態度，但這並不代表要支持她所有「為反而反」的事實。就比如「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種瘋狂？等到有女拳擊手因此受到永久創傷？還是等到有女拳擊手因此被殺？」這條推文，暗指林郁婷不是「女拳擊手」。你支持性別二元論，OK，這是你跟我不一樣的認知自由而已，但一邊支持性別二元，一邊暗指一位生理女性不是「女性」，這是對一個陌生人失去基本尊重問題，不是政治正確問題。

當下想說，她可能把「反政治正確」當作自己的標籤，利用標籤在做生意、販賣自己的聲量而已，畢竟大數據時代，與利益正相關的是聲量，而不是理性或情感。就好像遊戲裡那些故意醜化女性角色的政治正確，如果用政治正確本身來衡量，所有人都不應該說那是「醜化」，因為你不能公開評判任何一種相貌為「醜」。但事實則是，他們只是把一個原本「應當」表現多數消費者審美趨向的商品，透過商業運作變得「反審美」而已。本質上就是透過自由經濟體系下的商品，強迫個人消費者承認自己「美醜不分」，或強迫一個消費群體承認美醜不「可」分。說到底只是利用政治正確的生意而已，就像Sweet Baby公司四處勒索遊戲公司「指導費」，然後利用這種政治正確讓玩家閉嘴。但由於審美相關的表現並不屬於遊戲的主體範疇，且這類削減從不涉及任何實體，所以這類公司可能永遠沒辦法被定義為商業壟斷，只能靠玩家自己抵制，只有遊戲本身賠錢，才能讓更多遊戲廠商正視「玩家需要」與「非玩家輿論」之間的選擇問題，否則多數廠商都會選擇更穩固的那邊。

我上面提到消費者想要拿回自己理應得到的、審美層面的回報，就應當「抵制」這些將政治正確商業化的產品，但這邊的抵制，意味著取消文化式的抵制嗎？

比如JK羅琳不尊重林郁婷，那是不是就代表了在她創作哈利波特時，思想裡就已經產生了同樣的思想問題？是不是她一直以來的思想本質上就有嚴重的歧視問題？是不是讀她早年的文章就有被這些想法感染的潛在風險？是不是所有被Sweet Baby染指過的遊戲都應當被抵制？

我覺得提出的這些問題，就是現代取消文化的政治正確傾向。難道一個合理的抵制邏輯，不應該是：JK羅琳在Ｘ上的發言不尊重人，就抵制她的那條、甚至相關的一系列發言；哪一款遊戲被改到面目全非，就去抵制那款遊戲這樣嗎？小說中即便存在不尊重某群體的明顯意圖（雖然我一直覺得羅琳女士在哈利波特作品中完全不尊重、甚至貶低「聰明人」或「天才」群體），那也是個人了解到相關意圖後，「選擇」不購買產品的自由；而非抵制產品、勸別人也不要買，用輿論壓力干涉他人的購買自由。也就是說，「取消」應當是一種完全個人的行為，而不應當是一種「文化」。

比如約翰瑟爾利用職務之便性騷擾、性侵女學生、女員工，那就應當否定他大量哲學論文的合理性嗎？對我個人而言不是這樣，我寧可請願修法燒掉約翰瑟爾這個人，但也並不會妨礙我認為他過去的哲學思想有趣、有價值、可讀。如果要強行從他的作品裡解讀出噁心的想法，那我覺得這就是在過度解讀了，哲學作品與文學作品不同，哲學作品偏向嚴謹，後續的個人行為並不會有太多影響到作品本身的意義。而文學作品意義本身偏向開放，那有些作品根據後續行為做重新解讀，就是另一回事了，這與「取消文化」無關，而只是涉及作者本身的一種文學再解讀的方式。

但要說明的是，我在這邊贊同的是個人「取消」價值的合理性，而不是對該類行為的一致認同。是否要抵制最終仍應取決於判斷力，而不是作為一個固有模式的「取消」選擇。

反過來講，假使「取消」成為一種可影響他人的「文化」，那我能想到這種文化的最終結果就是白色恐怖、是文革。因為一個人的某個觀念或標籤而「認定」這個人的思想。這是一個思想自由的社會中最不應當出現的判斷模式。表達自由有他自己的界限這沒錯，比如假使有公眾人物公開支持約翰瑟爾的行為，那這種人因為煽動犯罪或名譽損害被拉去關就根本活該；但如果有一天，有人談及約翰瑟爾的思想的時候，也要被側目、被抵制，那這個社會就不再適合講思想、只能講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