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第二天:圓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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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是個細膩的人。他不一定知曉來源,但情緒來臨的時候,他會覺察到,無論是我的情緒還是他的。K還是一個無比真誠的人。感受到了情緒,他會說出來,想不明白,就說想不明白。但他捍衛自己和他人擁有並且表達這些情緒的權利。我倆剛在一起的時候,他因為什麼事情生氣了,我嘗試去跟他辯解,逼迫他說出理由,否則他的憤怒就毫無道理。他不依。他沒有給我理由,並且繼續生氣。
我也能感受到很多的情緒,但我不是一個特別真誠的人,有的時候會假裝感受不到一些情緒,或者用理性去掩蓋一些情緒,或者不去賦予一些情緒任何重要性。我曾經覺得這是成熟的表現。溫順平和,是我所追求的。如果要為這種追求尋找一個理由,大概是因為成長的過程中見過一些暴力和衝突,因而對“和睦”有極大的需求。德語有個形容詞,叫harmoniebedürftig,直譯過來就是需要和諧的。說的就是我。但是理由不代表正當性,無論理由本身成立與否。
我成長的家庭裡,有許許多多的情緒,這些情緒以各式各樣的方式表現出來。爆裂的,忍氣吞聲的,迂迴的,尖酸刻薄的;大刀闊斧式的,木刺細針式的。我太需要和諧了,我受不了刀斧,也忍不了針刺。當K吃完飯,只洗了他自己的碗的時候,我沒有辦法直接罵他,也沒辦法跟他說,我希望你能把我的碗也洗了,因為我們是夥伴,我希望我們團結協作,我做了飯,你應該洗碗。不,我什麼都沒有說,我默默地把自己的碗洗了,然後下一次發生同樣的事情的時候,我對在場的第三者說,看,這就是K的一貫作風,享受福利時團結一致,承擔責任時獨立自主。話說出來,我看到了K眼裡的訝異和受傷。那一刻我感到自己成為了我最想要逃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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