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的代价 | 世说新语 43

德行 43

桓南郡玄也。既破殷荆州，收殷将佐十许人，咨议罗企生亦在焉。桓素待企生厚，将有所戮，先遣人语云：「若谢我，当释罪。」企生答曰：「为殷荆州吏，今荆州奔亡，存亡未判，我何颜谢桓公？」既出市，桓又遣人问欲何言？答曰：「昔晋文王杀嵇康，而嵇绍为晋忠臣。从公乞一弟以养老母。」桓亦如言宥之。桓先曾以一羔裘与企生母胡，胡时在豫章，企生问至，即日焚裘。

原文翻译

桓玄（南郡公）击败殷仲堪（荆州刺史）以后，将殷的十来个亲信捉了起来，准备处死，参谋罗企生也在里面。桓玄对罗企生一直不错，就派人跟罗企生说：「如果你向我谢罪，我就放了你。」罗企生回答道：「我是殷大人的手下，现在他在外逃亡，生死未卜，我有何颜面去跟桓公谢罪呢？」

等到行刑的时候，桓玄又派人去问罗企生还有什么话要说。罗企生说：「过去晋文王虽然杀了嵇康，但嵇康的儿子嵇绍成为晋朝的忠臣。我想请求桓公饶了我弟弟，让他奉养老母。」桓玄答应了罗企生。

桓玄曾经给罗企生的母亲胡送了一张羊皮大衣，罗企生死的时候，胡在豫章（今江西南昌），得到儿子被处死的消息，当天就把那件羊皮大衣给烧了。

许仙人说

如果我是罗企生的妈妈，那件羊皮大衣肯定要烧掉，想都不用想。但如果我是罗企生，可能就不会死了。

现在无论是谈恋爱，还是找工作，对方都希望你能保持「忠诚」。以前没觉得这种要求有什么问题，现在会多想一下，为什么要呢？

比如，跟一个喜欢的人在一起，大家处得不错，就不会想着再去找别人；进入一家公司，如果待遇不错，老板也不猥琐，那没事也不会想着要跳槽啊。但如果对方行为不当，却单方面要求你忠诚，那就是无理的要求，根本没必要搭理。

这一期的男主角罗企生，在殷仲堪手下当差。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个领导没什么决断力，成不了事，却还是一心一意地跟着殷，就算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我不大能理解这种「从一而终」。如果是为了报答知遇之恩，只要在为对方做事时竭尽全力，尽好自己的本分，便没有亏欠，再多，就过头了。是我的话，估计会给自己换一个老板（除非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吸引自己）。

但我也能够理解为什么罗企生不愿意向桓玄低头谢罪。桓玄本来是殷仲堪的战友，后来反过来攻打殷，这一方面是权谋，但一方面也是背叛。作为殷的下属，要跟这么一个野心家乞求性命，确实很恶心（除非跟他是一样的人）。

桓玄对罗企生素来不错，给了他两次求生的机会，但我看这也不是真心的。如果是感念旧情，想放他一条生路，又何必一定要罗企生到自己面前请罪，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呢？各为其主，何罪之有？

好吧，罗企生选择舍身就义，是条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