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銀行（SVB）倒閉的反思

上星期一，又一個平凡的星期開始，我打開電腦與學生上了一節中文網課，維時1.5小時。早上我大概就是上上課，或者寫寫稿，看看書。下課時，他說﹕「有一件大事你要知道！」因為這天我是上課，不能立即叫停我聽他演說，所以他好像忍耐了很久似的。「這兩天發生的事，你知道一下也十分有好處﹕美國硅谷銀行倒閉了。他們遇上了擠提的情況，於是在４８小時內倒閉了。」不過和一向一樣，他很快便回復客觀和平靜。

倒是有點驚嚇。小時候沒有想過銀行也可是倒閉，因為不同大人都告訴你，銀行是個存錢的地方，類似「豬仔錢箱」，這令我一度以為銀行是政府部門的一種，就好像衛生處、郵局等，就算長大後知道了很多銀行都是私人錢莊，也不會覺得銀行會倒閉，因為銀行就是人們會放錢進去呀，應該有很多很多的錢。我馬上google了一下，以便和他討論下去。「硅谷銀行是美國第十六大的商業銀行，截至2022年12月31日，擁有約2090億美元資產，而旗下存款規模達1754億美元。」我愈說愈慢，因為在消化到底如何用48小時叫這頭巨獸停閉。

他馬上說﹕「這本來是硅谷本地存款最多的銀行，這也是美國最多創投公司、科技公司都喜歡選擇的銀行，算是中小型銀行，大家都喜歡在這裡開戶及起步。現在倒閉後，由政府接管。細節如何倒閉可之後再說，但最大的影響是﹕大家對中小型銀行的信心下降，而資金會集中回大型的銀行。」

「代入香港的情況，就是說，例如中小型銀行南洋商業銀行出事（不好意思啦南洋我只記得中小型有你），大家就會毫不猶豫，把錢調到滙豐等大銀行。」我方便自己理解。

「對，即使政府接管，政府對資金有保障，大家也會進行調錢行動，因為大家活期放在銀行的錢，其實就是想來去自如，好囊中取物一樣，不會想『政府保障我之後幾星期或幾天取錢』，就是說，沒有人想自己取錢時間不自由。」

「人對於自己的財產，即使有政府100%保障，但不能即時看到、握著、數著自己的錢，總是不開心，心裡不踏實的。這也是一些老太太總是喜歡兒子給了現金為家用的原因，滿足感會大些。」所以很多人還是像我小時候一樣覺得，總之銀行不會有問題，就是一個大錢箱，又有更好的保安。現在發生這些事後，大家想的，就是換個更大更安全看起來更加不會有問題的錢箱。

「美國政府說星期一這銀行會如常開門，雖然星期六、日發生問題了，大家真的會有兩天不能碰到自己的錢。如果你不急用錢，可能思想衝擊不會那樣大，感覺不會那樣大，但如果你是個富人，突然家人重疾，你就只能眼白白看著有錢而取不到，不能立即使用，形用『無錢』的人一樣痛苦。而如果星期一家人失救，你也是無可奈何。」他仍然十分緊張「錢在手」的問題。

說到這裡，我突然有一點覺得緣木求魚﹕「郵局說是提供快遞服務，如果看見突然很多很多人寄件，最多就是會寄慢一點，又或立聘人來擴充業務，總不會因為有人給你太多郵件而倒閉；銀行嘛，多人存錢入去當然他們沒問題，但我們關心的活期取錢，其實都是重要的服務之一，但銀行往往很緊張這樣的服務，不希望人們取太多錢走。即是說，銀行就是靠人存錢來營運，怎會真心實意地、不遺餘力地向你提供取錢的服務呢，也就是說，他們會盡力在擠提時，不讓你提。」

「對，早期銀行如果因戰爭擠提，我也聽說過，他們會派職員阻塞，增加人們排隊時間，來讓你放棄取錢——放棄你應該擁有看見自己所有金錢、摸到自己的錢的權益。其實，我們應該是銀行的債權人，而銀行將我們的錢出去再借錢給人，收息取利，這些其實開戶時大家都會簽一堆同意書的，但因為大家『信任』銀行，也『信任』政府和法幣制度，大家不會去細想。」

「所以你想說的是，這次事件，大家的『信心』就會跑到大型銀行，之後就會發生你常說的winners take all的情況，世界資源的壟斷局面也就更嚴重。而大型機構如果無堅不摧，他們行惡的話也無堅不摧，所以，大家也應該要或者會對這種現行的存錢制度存疑。」

「沒錯，就是說如果少人相信中小型銀行，大家的錢都在大型銀行，政府要透過大型銀行限制你、制裁你，又或者總之有人想防止你親手接觸自己的錢就會容易多了，也就是說人民自由和自主空間少了。」他從前說過，很多富人都會想錢財出入自由才到資金較自由，私有財產尊重的國度，但現在美國也出事了，大家又可能會思考全新的制度。我知道他又想說虛擬貨幣、加密貨幣了——這些是別人搶不去，你又可以隨時碰到的錢。

「這次我比較關注的是48小時，因為挺恐怖的，自己的錢48小時前是安全的，48小時後你不能隨時接觸你本應活期的錢，而且時間那麼短，排隊取錢也趕不及。」對於我們這些資訊較慢是說的人，很吃虧。「等等，我知道如何令一家銀行48小時倒閉了。」他知道我不想知道具體SVB倒閉的細節原因，一臉等著我胡說的樣子。

「大家現在不用排隊，上網，用手指按APP，就可以把錢很快地轉走。」

他點點頭，覺得我不是亂說﹕「這也是SVB暴斃的原因之一。其實科技可以令fractional banking受很大的考驗。」

我還是不明白政府如何保存大家的錢：「世上那麼多銀行，政府真的可保障所有人的所有錢在銀行倒閉後，仍然之後『現金到手』？」

他認真地說﹕「政府可以印錢，合法地，飛快地。」我們最後都安靜了，因為這樣的保障是真的，最可怕的，這不是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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