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韓劇聊韓國】《非常校護檔案》：韓國百家爭鳴的「似而非宗教」與其爭議

  改編自鄭世朗的長篇小說《保健教師安恩英》（보건교사 안은영，2015），9月底在Netflix上架的《非常校護檔案》，可說是2020下半年最受矚目的奇幻韓劇之一。除了人氣演員鄭裕美（정유미，1972～）與南柱赫（남주혁，1994～）的搭配，「用玩具劍與BB槍，消滅旁人看不見的怪物」的劇情設定，也讓人感到既童趣又新鮮。但比起在劇中主角安恩英透過各宗教的信物加持、進行驅魔，現實存在於韓國的某些宗教，卻被指為社會動盪的亂源。

  就如同台灣，韓國憲法明定人民享有宗教自由，因此韓國宗教可說是百家爭鳴。雖然根據統計，有過半民眾表示自己並未信奉特定宗教，但近期幾波疫情延燒，卻也讓許多具爭議性的宗教，以及其所引發的社會問題浮上檯面，對於這些企圖以宗教掩蓋犯罪現實的宗教，韓國普遍稱之為「似而非宗教」。今天的【看韓劇聊韓國】，筆者將要介紹韓國目前的宗教樣態，和幾個具有代表性的「似而非宗教」，以及它們對於韓國社會所造成的影響。

基督教徒佔23% 過半韓民眾無特定信仰

  談到基督教的興盛，在東亞只有菲律賓能與韓國匹敵。根據韓國基督教牧會者協議會（한국기독교목회자협의회）在2017年，針對全國滿19歲以上年紀國民進行調查，信仰基督教的人口大約佔23.3%，是國內最多人信仰的宗教，其次則是佛教與天主教，分別佔了19.6%與6.4%。不過若認為韓國是基督教國家，那就大錯特錯了，因為根據同一份調查，韓國有高達54%人口沒有特定信仰。

  儘管信奉宗教的人口，只有不到一半，但韓國的宗教卻相當多元。根據樹維基分類，韓國宗教主要教團，就可以分成基督教（개신교）、佛教（불교）、天主教（천주교）、儒教（유교）、圓佛教（원불교）、天道教（천도교）與韓國民族宗教協議會（한국민족종교협의회）等七個。

  七大教團中，前三個對於台灣人應該不陌生，至於儒教則是信奉儒家思想的宗教，雖然隨著西洋宗教傳入後開始式微，但其祭祖儀式、倫理思想等，依舊深植於韓國人的生活中，也還有許多教育機構，仍在傳承大學、論語等儒家經典。

  第五個圓佛教是由朴重彬創立於1916年的新興宗教，雖然與佛教擁有相同的世界觀，但卻有自己的服裝與儀式，不只在韓國宗教中位居第四位，因為主要信仰者為韓國人，也是韓國民族宗教的代表。而天道教則繼承了朝鮮東學教的新興宗教，結合了儒、佛、道三家，具有平等思想，並活躍於韓國獨立運動時期。至於最後一個「韓國民族宗教協議會」，是由其他宗教於1985年共同創立的團體，一開始總共有33個成員，直到2015年為止，仍在活動的團體也還有12個。

  正所謂：「樹大必有枯枝。」在韓國多元的教派與信仰自由的風氣下，也開始出現以信仰掩護犯罪的「似而非宗教」出現，並造成嚴重社會問題。

假信仰真犯罪 「似而非宗教」成社會隱憂

  與所謂的異端不同，「似而非宗教」並不對既有宗教的教理提出不同的解析，而是「透過組織宗教，進行犯罪或不道德的行徑，進而造成社會混亂或不良影響。」這類假宗教不只會依附在基督教、天主教、佛教、道教、伊斯蘭教等系統中，甚至還有外星宗教，一旦結合政治力量，對社會的影響則會更加嚴重。

  包含引發干政風波，最後導致韓國前總統朴槿惠遭到彈劾的「永世教」（或稱永生教）；在疫情期間，不顧隔離措施進行集會，導致防疫災難的「新天地教會」，近幾年的重大事件在在顯示「似而非宗教」已經嚴重危害韓國國家安全。不過這些團體所帶來的社會問題，其實早在日本殖民朝鮮時期，就能夠看出端倪。

  根據網路媒體〈日曜時事〉整理，在韓國歷史上最具代表性的「似而非宗教」，包含白白教（백백교）、雅歌樂園（아가동산）、永世教（영세교）與全能神教（전능신교）等。每個宗教對於信徒都有不同的規定與要求，也都有各自的犯罪歷史。

  1923年創立的白白教，不只要求男信眾捐出全部財產，女信眾更要將自己「上納」給教主全龍海（전용해），甚至還曾經發生464名信眾因為不服從，遭到殺害的事件。隨著全龍海在1937年被發現陳屍於京畿道龍門山，相關幹部在1940年被判處死刑或無期徒刑，白白教也因此消失。全龍海的屍首還一度作為罪犯的標本，被放置於韓國國立調查研究院，直到2011年才火化。

  1981年創立的雅歌樂園，則是將信眾視為「人力資源」，不只要求捐出私有財產，還必須在農地及工廠勞動，貢獻勞力。在三名信眾遭到殺害後，雅歌樂園幹部遭到拘捕，但教主金基順（김기순）因為證據不足，只依照逃漏稅、侵佔與施暴罪，被判處4年有期徒刑與罰金。令人訝異的是，出獄後的金基順創立了新國家唱片行（신나라레코드），至今還是韓國最大連鎖唱片行之一。

  四年前引發罷免的「永世教」，則是在1970年由崔泰民（ 최태민）創設。不只自稱是檀君、主張自己是神，崔泰民還強調自己能夠治病、施展咒術，崔泰民的女兒崔順實，據稱也擁有同樣「神通」。通過閨蜜朴槿惠，崔順實掌控了韓國國政、機密，也點燃韓國人民的怒火，導致民眾上街、罷免總統。

  最後一個創教年份不明的「全能神教」，則是源自於中國，並因為一起殺人事件廣為人知。事後犯下罪行的五名信徒供稱，當時是在向被害者傳教，不過傳教失敗後加害者竟然稱對方是惡魔，並且進而施暴導致對方死亡。雖然殺人事件引發譁然，但靠著雄厚的資金支持，全能神教目前仍活躍於首爾、江原道、忠清北道等地。

  除了以上四個宗教，現代韓國人民公認最惡名昭彰「是而非宗教」，大概就是「您了解『道』嗎」（도를아십니까）。類似台灣常見「愛心筆」的詐騙手法，遍佈全韓的大巡真理會（대순진리회）傳教者，會鎖定落單且看似好下手的目標，以「您了解『道』嗎」作為開場白，藉口對方需要儀式進行改運等，詐取高額的費用。

  雖然「似而非宗教」千奇百怪，但不論是日治時期創立的白白教，或是至今仍活躍於現代社會的大巡真理會，最終目的通常都是錢。說到這裡或許有人會問：「韓國人為何總是學不乖？」答案或許與韓國近年來的經濟發展有關。

兩極化社會、儒家教育 催生「似而非宗教」

  「社會兩極化，導致人民喪失希望甚至感到絕望，讓韓國成為似而非宗教的溫床。」新天地事件後，慶北大政治學名譽教授裴漢東（배한동，音譯）曾在媒體發表評論，認為韓國在經濟、物質條件快速發展的同時，卻也強化心靈上的相對剝奪感。加上鼓勵競爭的社會氛圍，更導致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快速崩壞。

  「在我們的社會中，除了旅館、酒吧、KTV，教會的數量也在增加。」裴教授在文中進一步解釋，在龐大的社會壓力下，宗教能夠提供精神上避難所，但也因此讓「似而非宗教」能夠趁虛而入。

  除了社會氛圍，加拿大西門菲莎大學教授權午律（권오율，音譯）更認為，在儒家教育下，韓國人習慣聽話、尊重倫理、崇尚權威，在培養自我意識方面的訓練不足，直接導致個人判斷能力低落，而容易成為「似而非宗教」的信徒。

「似而非」影劇作品無數 現實議題難解

  韓劇往往反映社會現實，近年來包含《救救我》（구해줘，2017）、《小神的孩子們》（작은 신의 아이들，2018）《娑婆訶》（사바하，2019），都是以宗教犯罪為主題的作品。電影《失速列車》導演延尚昊（연상호，1978~）更曾經以「似而非宗教」為主軸，完成動畫電影《偽善者》（사이비，2013），入圍當年多倫多影展亞洲動畫，並榮獲西班牙Sitges國際電影節最佳動畫片獎。然而再多的作品，卻無法阻止「似而非宗教」一再對社會造成傷害。

  「他們說我是為了被愛才誕生，但你卻說他們是騙人的？」

《偽善者》電影中，信徒得知受騙後的回覆，或許點出不少受害者「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心境。追根究底，人們尋求宗教的理由，不外乎是在現實上遇到瓶頸，只能尋求心靈上的慰藉。比起制定法律，或要求人民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實現社會平等或許才是杜絕「似而非宗教」的最佳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