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純屬虛構 β

〈參與測試〉

圓
Ｏ
繞成圓沒有縫隙
肩並肩自我介紹
「你好」
也許手拉手狂歡
眼睛看到每個人
以為被世界擁抱

他與她初識時所建立的親密感，來自他們明明不熟，卻辯論起 Green Day 的《21st Century Breakdown》中，究竟是〈21 Guns〉還是〈Last Night on Earth〉最動人；而她與她會親暱地勾起手，則是隨口談起 Daughtry 竟一發不可收拾：「我也是！！！」後面還必須有青少女獨有的驚嘆長音。

快速地吸附、聚集在一起，是身處新環境中，必須趕快找到歸屬感的行動，是在時間流裡的巧合。並隨著圓慢慢成形、交友圈穩固後，他與她與她便失去交集，好若她製作的考前共筆，從一手特地印出紙本與他分享，到後來變成一個雲端連結二、三手後傳到他手上，而她的故事也歷經四手後她才耳聞。

他們之間其實沒有什麼差錯，沒有不合、沒有爭吵，硬要說，就像是測試後選擇拉遠彼此的距離，不屬於一個圓也是一瞬間的事，就像 2009 年以後， The xx 的音樂裡就再也沒有 Baria Qureshi 。

〈速度測試〉

圓
Ｏ
我費盡此世繞行於你創造的Ｏ
仍靠近不了你
脫軌失速死去卻是一眨眼的事

Grizzly Bear 描述一場別離的時間是〈Two Weeks〉，她在想她何時才會發現該說告別的時間，早就到了。

〈排除測試〉

圓
Ｏ
手指和手指之間
你的肩胛連至肱骨的形狀與她的
總有縫隙
而眼睛告訴她
她不屬於這裡

某次關機的時候，突然覺得手上的智慧型手機被自己殺死了。機體漸漸喪失溫度，而比鎖屏更深的黑色螢幕，反射她行兇的臉——如此熟悉又陌生的臉，宛若年近三十，驀地在夢裡遇見十年、二十年後的自己；那是張無法預測、必定歷經過此刻的自己全然陌生的故事後，所形成的容貌，可夢裡的她無從辨別出來。

但她確信的是，未來的她依舊沒有達到她的理想。

事實上，人好像終其一生都不會是臻至完美無須除錯的樣貌，不會是數碼寶貝的究極進化體。而倘若作為一輩子的測試版，那麼將發現鼓吹努力向上的社會價值，並沒有在盡頭設下合格的終點，她們只會耗損生命的熱情直至消亡，也不會成為更好的人（但往往不夠聰明，沒能看穿）。

她想起她第一首，一個字一個字查完發音、學會唱的日文歌：加藤ミリヤ和清水翔太合作的〈Love Forever〉。多年後，歌裡哼唱的那一個獨一無二的人們與她相遇後，其人生是否沒有更美好，反而被她拖累與糟蹋了呢？

她曾大聲呼救，對她沒有特別信仰過的神，而身為寄居在虛擬世界裡的人們，除了很偶爾會特意截圖他的深夜牢騷，將縮地極小的字放大來看，大部分如果不作為的話，呼救會在 24 小時後消失。

思及此，她瞅著她這幾年還笑得出來的樣子，使她異常痛苦（此時，看著手機黑屏再勉強一笑，哈哈哈哈哈哈）。

她亦寫不出一首情詩，自以為夠格流於世的情詩。她老提起筆，在晴空萬里的早晨哭泣、在雨季看著掛在門口的發霉雨傘哭泣，又或呼吸失敗，靈魂大概跟不上身體的步伐，摸找不當真正的痊癒與夢想中的幸福美滿，已經無法給世界更多，遂無法落筆，更無法承諾與誰相伴，然後，

不愛的時候傷心，愛的時候也傷心。

其他想記住的 2009

• Westlife 曾經翻唱過 Daughtry〈What About Now〉，讓人驚喜，但更出其不意的是他們在我們高中時宣布解散。
• 2008、2009 年發生了什麼樣的事呢？明明自己曾經活過那段時間，但記不起那段時間的氣味。筆記裡寫著的 Tokio Hotel 〈World Behind My World〉、 OneRepublic 〈All The Right Moves〉與絢香〈みんなの空下〉，皆像暗示自己即便跌跌撞撞仍必須振奮的囈語。
• 三浦春馬過世的消息在記事本重複提及多次，還記下如城田優哪天邊哭邊唱 GreeeeN 的歌紀念他，哪天 JUJU 的〈やさしさで溢れるように〉前奏響起，身體又無法動彈了。
• The Fray〈How to Save A Life〉與〈You Found Me〉永遠會一起聽，然後想起那些沒有辦法拯救的生命，還有自己也拯救不了的自己。
• 對於很早就離家的人來說，最喜歡蛋堡的歌是 2009年〈鄉愁〉，未曾變過。

21.10.15, Taipei,
Bon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