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場】日本通林沛濂 高野山奇緣記
因為疫情,本地舞台劇界的日本通林沛濂,已有差不多三年沒回「鄉下」——曾在東京生活九年、為本地劇壇引進過《笑の大學》、《脫皮爸爸》等日本戲劇佳作的他,大概比許多港人更有資格稱日本為「鄉下」,然而他還是一臉謙虛,「我只是曾在日本居住過、懂得一點日文而已。日本還有許多東西值得我去發掘。」他即將自監自演、並與編劇陳志樺聯合導演《高野山の彼女》,宴饗同樣沒得回「鄉下」的本地劇迷。竹林深處,發覺時空交錯迷障重重?或許只緣身在此山中。
三文本重新組合
「《高野山の彼女》是醞釀多時的作品,對我意義重大。」曾在日本讀書、工作、生活的林沛濂,回港後主要以演員身分踏足舞台,不乏日本翻譯劇的演出,然而他不甘於此,近年組織了劇團「役者和戲」,於2015年上演首個劇場作品《胎內》,由潘燦良、蘇玉華、林沛濂演出,口碑不俗。及後林沛濂繼續尋求突破,然而第二套作品遲遲未見,只因摸索時間漫長,既找不到合適的現有劇本,也對自己的要求愈來愈高。
後來他認識了日本舞踏家和栗由紀夫,展開合作,對方也向他提議了一些歌舞伎劇目和日本文學作品,然而在準備排戲之際,和栗由紀夫卻遽然辭世,「給我很大的啟示,叫我更想了解他對藝術的追求,追溯他的藝術原點。」
及至2017年,林沛濂挾着陳志樺編劇的三十分鐘獨腳戲《高野山遇見前偶像》,參與日本劇王亞洲大會,獲頒最優秀演員獎。他後來想到和栗由紀夫生前向他推薦的泉鏡花作品《高野聖》,以及日本能劇《卒塔婆小町》,「三套作品呈現三個不同時空——古代、近代和現代,都以高野山為背景,還有一男一女做主綫,種種蛛絲螞跡,我便想到,好不好把它們放在一起呢?」於是他再邀陳志樺協力,後者把三個文本重新組合為《高野山の彼女》,讓時空交錯,互為牽連。
輪迴抑或平行時空?
熱愛日本文化的林沛濂,對歌舞伎、能劇等日本傳統表演藝術,頗為着迷,「歌舞伎故事簡約,但處理手法、場面調動甚精采,甚至設有機關,演員忽現、快速換裝等,十分有趣,作為表演者,歌舞伎有許多東西值得欣賞和借鑑。」如果歌舞伎是娛樂,能劇更像是藝術鑑賞,兩者的表演形式不盡相同,「能劇根據歌謠曲譜作為劇本,表演由舞蹈、唱唸、奏樂構成,演員戴上面具,雖然也有鮮艷戲服,但比起歌舞伎沒那麼浮誇,整體較沉實、靜態。」能劇敘述的多是鬼故事,舞台上築了「橋掛」,指涉前世今生之往來,「歌舞伎也有橋,叫『花道』。」
《高野山の彼女》最初靈感來自能劇,包括表演形式、肢體動作等等,加以融會貫通。故事以一位中年男子,在高野山的咖啡店裏,遇見前偶像AV女優展開,接着時空交錯,來到日本明治時代及現代,一位賣藥人憶述自己於山林脫險,稍後遇見美艷的山女及其男伴馬鹿,故事同為發生於高野山的溫泉。該劇後段還穿越日本平安時代的高野山,百歲女歌人登場,追溯昔日與武士的關係,最後武士亦現出真身。
《高野山の彼女》以非傳統綫性式說故事的結構為特色,另一妙處,是所有角色幾乎都由林沛濂飾演,而該劇在宣傳單張上寫了這麼的一句:「空山不空,有混沌,有輪迴。」故事難免叫人想到「Déjà vu」(既視感),慾望與執着則是箇中大命題——難道幾個角色,便是彼此輪迴?他微笑起來,不置可否,卻道:「故事留下空間讓觀眾思考。你甚至可以看成是平行時空。」
兩地交流迸發新意念
以日本元素出發的役者和戲,首兩個作品《胎內》和《高野山の彼女》,相隔七年,作為創辦人兼藝術總監,林沛濂坦言經營劇團不易,去年獲第十五屆香港藝術發展獎「藝術家年獎(戲劇)」的他,希望延續《胎內》那樣跟日本導演、音樂人合作的模式,達到兩地交流,迸發新意念,並以原創劇為其中一個發展方向,因為對他而言,合適的翻譯劇不多,「日本劇作角色人物往往眾多,演出資源是一大問題,可能需要找其他劇團合作。」
他又提到,對《脫皮爸爸》的佃典彥、《胎內》的三好十郎、集編導演於一身的野田秀樹、已於歐洲闖出名堂的岡田利規等等,都十分欣賞,如有機會,他想為本地舞台引進這些日本劇作家更多劇作,「三好十郎有個作品叫《炎之人》,講的是梵高,然而涉及不少演員,必須找人合作,看看有沒有機會吧!」
(原文刊於2022年6月22日香港《星島日報》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