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漏

都說時間像海綿裏的水，擠一擠總是會有。沒空做這個沒空做那個，或許只是日程規劃失當而已。對於掌控時間的技巧，我有時候得借鑑自己幼小的女兒，她厲害在能於既定時間內完成被委派的任務，（在指導下）能按輕重緩急把事情有序處理好，甚至還留有娛樂的空間。

爲了讓孩子珍惜倉促而逝的光陰，明白「時間不等人」的道理，前段日子寶爸買來了三個不同計度時長的沙漏，10分鐘的、15分鐘的，還有30分鐘的。每當吃飯、寫作業或玩耍的時候，便把沙漏往桌面一放，給女兒一個報時的小幫手。預告半小時要寫完一套作業，一刻鐘內要吃光碟上的飯菜。隨著點點滑落的細沙，女兒基本能按時完成命令，把眼前的事情逐步做好。

我也想擁有一台能有效警醒自己的機器，最好是使命不達就賞一巴掌處罰的那種。能不能我也往自己眼前放上一個調較好固定響鬧的刑具，強制自己按時工作，也強制自己按時休息？只怕世上不缺有用的機器，就缺「鼎力支持」的身體。要麼推搪力有不逮，要麼表達心不樂意，而更「重要」的是，不是不想做，而是很多事情看起來都非常「重要」，難分先後與主次。雖然總是跟旁人說，時間很寶貴，時間就是生命，可到最後沒有好好善用時間的人，反倒是我自己。

坦白說，好像非一定得有個實物的時計，才能清楚覺察時間的流逝；正如不一定得有把準繩的量尺，才能比較物件的長短。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無形的沙漏，一個生理的計時器，它從不誤點，提醒我們餓了就要吃，累了就得睡。只是對於無關身體的事情，有時候敲打的警號會稍為微弱一些，比如說，它也會告訴我，是時候要工作，是時候要寫作，是時候要耍樂，得儘快安排進日程。儘快就好，不用着急。

近日工作漸進白熱化階段，午間得邊吃飯邊規劃事宜，以往固有的寫作和閱讀排程被佔用了。時間捉襟見肘，眼下休息都唯恐不夠，已不敢高調奢談個人寫作空間。也許是「時辰到了」，不得不考慮逐步卸下一路堅持卻終究不太擅長的喜好，放自己輕鬆一點，也讓家庭工作與個人作息更平衡一點。

一篇千字的文章，念上口要多長時間？4分鐘？5分鐘？文章讀起來簡單，在撰寫當刻卻殊不輕易，可能費時十倍不止。想想自己，每天需要動用不知多少個5分鐘來進行日常溝通，去處理工作，去洽談商務，在動輒兩三個小時的會議上謬論滔滔，卻往往在敲打數百字一千字的文章上舉步維艱。為甚麼？是因爲撰寫文章，得思考遣詞用字斟酌內容意蘊，得經過匠心打造，與一般鋪陳說眾應允答謝唯唯諾諾的說話不一樣嗎？還是，單純只是自己修為未達能力欠奉？

想到自己一篇下來，拖沓耗時，結果還是上不得枱面的東西，便覺得浪費資源也糟蹋了光陰。有些事情，似乎真不能單靠努力或意志來成就，就如同放聲高歌一樣，有人舌燦蓮花，輕鬆便娓娓出天籟之音，也有人舌頭打結，颷高不成壓低不就，一曲唱罷五音失聯。寫作或許也相類似，自己身邊就不乏擅長駕馭文字的朋友，作品一揮而就，文章一瀉千里，我呢，……卻是一言難盡。

勞動節後第一個工作天，早上照舊行色匆匆，準備壓線出門。就在邁出臨門一腳之際，驚喜地發現因為早起的緣故，竟然多騰出了10分鐘的空檔。雖然也可以放慢節奏漫步上班，但想到這也許是一整天裏僅有的碎片化餘暇，是上天送贈的寶物，便捨不得輕易揮灑掉。盤坐在沙發中央，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始終在寫作一事上，便決定把這段如沙漏一樣的曼妙時光好好善用，構思了今天這一篇。

早起的鳥，原來不只有蟲子可以吃，還有細碎的閒情可享用。我不似沙漏，沒有可以扳轉重來的時分秒，只有一天一次寶貴的10分鐘，這是一段短促，卻又無比珍貴的餘暇。從晨光下的打字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