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自己不一樣？

小時候，我以為性別像打game轉職一樣，等我長到某個年紀，就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性別，剪短頭髮、玩機器人、穿藍色的衣服。

也曾以為我的小雞雞只是還沒長出來而已，或是只要多吃一點男生的口水就可以變男生了，所以瘋狂喝男同學喝過的水(?!

還有很多很多荒唐事和想法都經歷過，對於年幼無知的我來說，每個明天都充滿著希望，直到真的認識什麼是性別之後，才發現是惡夢的開始。

跨性別者以各種不同的方式完成自己的跨性別認同，這種認知可能在任何年齡發生。有些人的跨性別身份認同和感覺可以追溯到他們最年少時的記憶，他們可能隱約感到自己無法融入性別相同的人群，或者特別希望成為另一種性別。其他人在青少年時期或成年以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跨性別認同、開始探索和體驗與自己性別不符的態度和行為。
- 美國心理學會, Answers to Your Questions About Transgender People, Gender Identity, and Gender Expression

已經記不清是從何時開始了，大概從有記憶以來就覺得自己是男生。沒辦法接受留長髮穿裙子，沒辦法和其他女生一樣喜歡公主喜歡芭比娃娃，課堂分組時，總默默希望自己被分到男生那一組。我也想打籃球、聊電動，但很明顯地，我就不屬於任何男孩的群體。

回到家，則是被要求女生就要有女生的樣子，坐姿要端正、講話不能太大聲。我不懂女生到底該有什麼樣子，我也不懂為何我不能是男生的樣子。

當我認識男生跟女生有何不同時，就覺得這不是我想要的，進入青春期後，更是厭惡自己身體的一切，開始對於性別的差異感到不安。

可我當時還不懂得如何表達這種感覺，只知道自己不喜歡，但不知道如何說出「我是男生」，因此在面對種種難題時只能自己壓抑起來。

學校制服要求穿裙子，我只能在裡面多穿一件褲子，假裝自己跟其他男生一樣；老師需要壯丁幫忙搬東西的時候，我也會自告奮勇，假裝自己屬於男生的一份子；常常上課的時候去上廁所，就可以趁著沒人的時候進男廁，假裝我沒走錯廁所。

我人生第一次的大爆發，現在想起依舊歷歷在目，那是國中時的某個早晨，我起床後發現褲子上面有血。多虧學校的健康教育滿成功，我早就知道什麼是月經、會發生什麼樣的事、以及該如何面對，但也從此每天都在祈禱自己不會有月經。

那天我看著沾有血跡的褲子發呆了好久，覺得這個世界要崩塌了，到這一刻，才覺悟我永遠不可能變男生了。大人都說有月經之後就要從女孩變女人了 ，所以我的轉職夢也就此破碎了。

這些想法是在多年以後我才慢慢明白的，當時根本不懂到底是什麼東西讓我如此難受，我只覺得很難過很生氣很討厭自己。

那也是我第一次嘗試向他人求救，我拿著褲子去找我媽，她是盡責的好媽媽（我真的很幸運能有這樣的爸媽），她告訴我這很正常沒什麼好擔心的，拿出衛生棉耐心教導我該怎麼使用以及各個注意事項。

不過當然，我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然後再也壓抑不住情緒崩潰大哭，我很氣我自己為什麼不能好好表達，不能讓別人理解我的想法，我甚至無法訴說我有多厭惡自己的身體，只能一直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小時候還不知道什麼是性別認同，不知道什麼是跨性別，只知道我被困在一個不屬於我的身體裡，但也不懂如何表達，即使說了不喜歡長髮不喜歡裙子，也只會被說長大你就愛漂亮了啦！

這也是為什麼我希望越多人認識LGBT+越好，你永遠不知道自己身邊的誰會不會是同志、跨性別，甚至其他少數族群，唯有多一點的認識，當真的遇上的時候，才有足夠的知識和資源去面對和處理，也才有機會少一點遺憾。

我很慶幸雖然幼時經歷長時間的不被認同，但我有很愛我的家人，才讓我努力活了下來。

我沒辦法講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當男生，但可以很明白地說，我從沒想過要改當男生，因為我從生下來就是男生。

原文發表於 Attaboy-Deven的跨旅程 個人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