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評書|那些為丈夫「代筆」的妻子們【一】
Elif Shafak在她的《Black Milk》一書中提到了很多很多女性作家,當然,有需要用男性筆名的喬治·桑、勃朗特姐妹們,但是,這其中一位大 家並不陌生的、燈塔一般的女性卻引起了我的注意——Zelda Fitzgerald。
Zelda Fitzgerald是書寫《了不起的蓋茨比》而名聲大噪的Scott Fitzgerald的妻子。說她是「燈塔」一般的存在,其實她並不是女性主義意義上的那種伍爾夫式的人燈塔,她,在我理解看來是「繆思的燈塔」,她好似是「花瓶」的終極追求,是能給最終給予男人靈感的「繆思」類花瓶——這難道不該是每一個「花瓶」的最終追求嗎?😂她跟Scott幾乎作為爵士時代瘋狂享樂的「傑出代表」從來都是一起出現,一起被提起。他們才是劉過筆下的「白碧追歡,黃金買笑」。沒有人能夠在不提Zelda Fitzgerald的情況下對《了不起的蓋茨比》進行文學批評,因為眾所週知,Zelda是Scott的文學繆思,以她不尋常的、帶些神經質的行為方式為Scott提供了源源不斷的靈感【實際上,Zelda Fitzgerald的確被診斷為精神分裂症,住在一家療養院裡,最後死於療養院的一場大火】。
關於Zelda Fitzgerald的作品層出不窮,甚至有作者嘗試過以第一人稱的方式從Zelda Fitzgerald的角度書寫Fitzgerald夫婦的生活、與海明威的關係等等。這樣的嘗試很難成功,因為沒有人能夠真正以第一人稱的方式進入Zelda Fitzgerald的腦袋,代替她給出敘事。👇下面這個就是其中的「失敗」嘗試之一
然而,Elif Shafak提到了一個我從未在關於Zelda Fitzgerald的文學中讀到過的細節——丈夫的抄襲疑雲:
生於1900年7月24日的Zelda20歲的時候跟Scott結婚。在Scott寫作越來越成名的時候,Zelda發現Scott作品中的人物說起話來很像自己,是Scott從自己妻子那裡偷來的寫作素材嗎,Elif Shafak問道。因為Zelda自己也是一位作家,她寫的《Save Me the Waltz》成了她唯一出版的一本書。《Save Me the Waltz》跟當時她丈夫Scott正在創作的《夜色溫柔》有很大程度的重合,Scott在看到《Save Me the Waltz》之後大為光火,執意要Zelda對她自己的手稿進行修改才肯罷休,最終Zelda也只出版了修改後的《Save Me the Waltz》。是丈夫看到妻子的手稿怕妻子的才情將自己遮擋?無論如何,Zelda修改後的作品並沒有收穫讀者芳心,也沒有獲得文學評論家的首肯。《Save Me the Waltz》就這樣石沈大海了。然而,Scott卻聲名鵲起。
Zelda一直有記日記的習慣,而她時不時地會半開玩笑地抱怨自己只放在家中的日記片段會出現在丈夫的小說裡,有時候還是整段整段的出現!在談到丈夫於1922年出版的小說《The Beautiful and Damned》,Zelda告訴《紐約論壇報》:
“It seems to me that on one page I recognized a portion of an old diary of mine which mysteriously disappeared shortly after my marriage, and also scraps of letters which, though considerably edited, sound to me vaguely familiar. In fact, Mr. Fitzgerald—I believe that is how he spells his name—seems to believe that plagiarism begins at home.” 「對我來說就好像我在一頁書上認出結婚以後不久就神秘消失的舊日記片段,還有信件的片段,雖然經過了一定程度上的編輯,但聽起來還是跟我的口吻模糊地相似。其實,菲茨傑拉德先生——是這麼叫吧——好像相信剽竊始自家中。」
Elif對Zelda👆的這段表達用了「影射」一詞,但我看來,Zelda沒有影射,而是直接揭露丈夫從自己日記、信件中抄襲的行為。我一直非常喜歡菲茨傑拉德,他的《了不起的蓋茨比》已經「收藏」了三版(不是高價購買😂),因為這本書的細節差一點成就了我去讀比較文學的研究生(幸好沒去😂後話)。說是收藏,其實這三本書我有一本是自己在以色列書籍減價時買的,背後的詞彙翻譯簡表還是英俄翻譯😂;另外一本是朋友遠嫁他鄉前送的;最後一本是在書籍交換櫃拿的;而且電腦上也一直貼著《了不起的蓋茨比》的貼紙,現在再看這些,覺得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可是,又一想,自己喜歡了菲茨傑拉德這麼多年,他與Zelda的不可分割眾所週知,Zelda的精神分裂,閱讀日記的行為若是Zelda同意了的呢?其實,我這樣的想法是在為剽竊和抄襲開脫······
當然,題目是「代筆」,但是Zelda在這裡並不是代筆,因為她不知道自己的日記被丈夫偷走,然後變成丈夫「寫出」的文字大段大段地出現在出版的書籍中。之後,在人們視野中的Zelda永遠是那個神經質的女人,她只是丈夫的繆思,是為丈夫帶來靈感卻又幾近瘋狂的花瓶,但即便她在訪談中已經說出抄襲的事情,似乎沒有下文也沒有人在乎,也並沒有把這個當成一件了不得的事情,菲茨傑拉德依舊是那個文思泉湧的優質作家,揮金如土、瀟灑自如,有誰提到過那些作品中的靈感來自Zelda的語言?要是那些故事本來是Zelda的靈感呢?
Zelda跟Scott在1921年10月生有一個女兒,女兒叫Scottie。Zelda麻醉還沒有完全醒來的時候,她喃喃道:「I hope it is beautiful and a fool—a beautiful little fool.」這是她對女兒的希望。此話在菲茨傑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中出現,同樣是Daisy形容自己的女兒的情形。然而,Elif並沒有把這個情形歸入抄襲日記的那裡,我也同樣覺得,如果一概都是上述情形,說Zelda是Scott的繆思是很自然的。顯然,Scott在小說裡構建著自己妻子的角色,藝術源於生活嘛。但是將日記拿走、「節錄」、出版性質就不一樣了,他偷走了Zelda的聲音。或許Scott要辯駁了:「要不是我,這些日記哪裡有可能出版呢?是我讓Zelda的聲音能夠重見天日!」
我不同意。在Zelda與Scott的關係中,她是被消了聲的。不信你想想?Zelda在讀者或者觀眾心目中是不是image和行為佔絕大多數比重?提到Zelda,是不是一個image和一個如何行為處事的瘋狂女性形象就毀出現呢?例如,Zelda是出了名的嫉妒,她尤其嫉妒丈夫Scott跟海明威的關係,因為嫉妒而生氣,會做出很多出格的事情,比如,燒毀自己的衣服,破壞自己的東西和周圍的事物,更甚至在一個高端的派對上脫下自己的珠寶全數扔到熱水中,說是要做「珠寶湯」⋯⋯她在這一切中缺失的是聲音,是一個讓人們記得她的語句,是那象徵性的「Green Light」。
說是三月介紹女性作家,可是這篇並沒有介紹Zelda的《Save Me Waltz》,而是說了菲茨傑拉德和《了不起的蓋茨比》背後的故事。希望你能聽到Zelda的聲音。
由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主演的電影《了不起的蓋茨比》主題曲是Lana del Rey唱的《Young and Beautiful》,很好聽,但同樣似乎是以Zelda的口吻來問這位風流才子,我如果不再年輕貌美,你會不會還愛我?Cliché!!! 歌是好歌,貼出來大家欣賞,但這絕不是Zelda的聲音。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讀者送我情❤️❤️❤️
- 来自作者
-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