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與詩】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檔案夾裡有一張老照片,時間是在九十年代末,地點是在台北市立建國中學的校慶園遊會的司令台上。照片中的人物站成一排,沒有拍到全景,由近至遠為:建中校長劉玉春、我同學賴0欽 、我本人、建中校友會會長劉國昭、我同學周0銓、不認識的學長.....
那是我高三那一年。
面對聯考的年代,校慶園遊會一向不關高三學生的事。
那一天,幾個同學約到植物園去拍團體照,為的是要做畢業紀念冊。壓根沒注意到是校慶的日子。但看到了,便進去逛逛。
當時的校慶,大家還是穿制服參加。我們幾個「高三學長」,穿著便服在校園裡晃蕩,就在司令台旁邊被教官攔了下來。
「同學,你們是來領獎的吧?」
「不是,不是....。我們是高三,只是來看看。」
「不過要頒獎給我們也可以啦!」周同學不改頼皮發言的風格本色。
不料,教官說:「對對對,幫忙一下、幫忙一下。」
說時遲那時快,想跑都來不及,就被抓上台了。
校慶典禮,會頒獎給畢業生中大學聯考前三名,還記得當時領獎的順序是這樣的:一、跳級考上台大電機系者;二到四、第一類組前三名;五到七、第二類組前三名;八到十,第三類組前三名。
其中八到十,當然就是台大醫科的人中龍鳯,學長集體缺席,於是就由我們同學三人上場代打。
我記得我冒充一位陳學長。
賴同學則是幫劉學長代領,他是我大學社團中只聞其名、未曾拜見的劉學姐的弟弟。
頒獎完畢,依例合照。前排蹲下,頒獎長官站到後排中間,好巧不巧被兩個冒牌貨夾著,留下了歷史性的照片。
那一天,我們班導也在台上領教學貢獻獎,突然看到三個「浮浪貢」上台,嚇了一跳。後來他說:「每年都有人不來領獎,今年居然會找代打,不錯不錯,變聰明了。」
星期一,有同學跑進教室跟我說,你的照片被貼在紅樓川堂吔!我去看,就是這張領獎的照片,搞不好會收入校史室,真是笑死我也。
後來,我在台大遇到劉學長。他是台大醫科的高材生,我則在台大工學院混日子,兩人卻在法學院的課堂上相遇,都想改行。
再後來,我轉系不成,降轉又不成,申請輔系慘遭拒絕。心裡有點不爽,就賭氣不修雙學位了。
堪堪險險的畢了業,剛好矇到一個法研所,竟也就一路走到今日。
在那個法研所到底讀了些什麼,我自已心裡有數。不過一路走來也算是入了行。但是和台大法律系這種「正途出身」來比,總感覺馬步不紮實,也沒有成群結伴的舒適圈。
心裡難免覺得自己是有點運命不順。
忘記是在那一年的那一天,有次和建中的老同學聊起了這件心事。
他說:ㄟ..你怎麼會不順咧?我感覺你很順啊!你想唸這個就唸這個,想唸那個就唸那個,要改就改,那裡有不順?應該有很多人羨慕,我看是非常順吧!
一語驚醒夢中人。原來在老友眼中的我是這個樣子。我還在自傷自憐個什麼?
我自己才是順或不順的尺度,不是和別人比較來的。
不知是不因為這樣,在之後的之後,對於論資排輩、績效管考、升遷卡位相關的種種同儕引誘與壓力,我彷彿有一種自然相應的抵抗力。別人怎麼看,別人怎麼走,與我何干?其實真的不是太重要。
這實在也得力於老同學當年的一席話。讀建中最大的價值,真的不在於學力、學歷能有多強,而是能有這種同學青春為伴。
老友後來的人生,比起我更是曲折。柳暗花明又一村,住到日頭先照的後山去了。
美國詩人佛洛斯特(Robert Lee Frost,1874~1963)有一首名作《未行之路》(The Road Not Taken )。最後三句發人深省,廣受引用: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wood, and I–
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某日忽有所思,衍譯此詩為七絕。題作《荒徑獨行》,譯詩如下:
漫行穿林遇歧路,
一有人跡一蔓蕪,
焉知荒徑通何景?
未肯人間作同途。
末一句原擬作「不與人間作同途」,其詞過激,乃改之。不要把自己說的很特立獨行的樣子,其實只是個人選擇不同,沒有誰對誰錯可言。
又過了幾年,在臉書上看到有詩詞社團,互動起來很有台灣傳統吟社「擊鉢吟」或「詩鐘」的興味。乃又戲成一韻:
獨上名山亦等閒,
輕吟漫步小詩篇。
平生敢問英雄志,
雨讀晴耕又一年。
一年又一年過去,詩沒有什麼進步,人也沒有。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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