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日记(五)

阿布拉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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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炕太热,一直在挪位置,没办法安睡,早上六点被迫坐起来,捧一本《湘行散记》,读完了最后四十页。按照天气预报的说法,今天早上七点钟,将是入冬以来最冷的时刻,气温会降到-11℃。昨晚临睡前,我跟老妈和二姐建议晚点起,她们大概采纳了我的意见,往常七点左右就听见二姐开门、捅火炉、和老妈聊天,今天直到八点才有动静,我一度担心会不会三个人中了煤烟的毒,正打算去看,听见老爷子的咳嗽声。

窗帘开着,朝阳穿透玻璃照在我身上,暖暖的,感觉不到寒意。

沈从文的散文也像小说,人物刻画非常细致,和小说不同的是语言风格。我最先读的是他的短篇,用词很有个人特色,据说结合了方言,初读拗口,细品别有韵味。散文不是,几乎就是普便的中文。我读他的短篇时,觉得心都化了,读散文也是。那里的水手、柏子、妓女、军人、混道上的,所有人无比生动地活在他的笔下,让你无法不像他一样爱他们、同情他们、敬重他们。

老妈看我坐着,隔着窗子说要给我炕洞里填柴,我说我都快被炒熟了你还填呢。

硬挺着读完才下炕,八点半了,二姐已在厨房忙活了半天。昨天傍晚老妈找了旧棉衣把水龙头包上,早起看,还是像昨天一样冻上了。她说她当年就是那样包的,用水时打开,好好的。不知道是她记忆有差,还是温度有差。

早饭馒头、炒鸡蛋、蒸辣子、蒸胡萝卜、拌白萝卜丝。蒸辣子是我昨天点的菜。小时候选择有限,常常一种东西变着花样吃,最典型的就是土豆和辣椒。胡萝卜是超市买的,四块钱买了一大捆。白萝卜是别人送的,很多,所以几乎每天有拌白萝卜丝。

老爷子睡到十一点才醒。二姐说半夜声唤,她起来给翻身,嘟嘟囔囔不愿意。

吃完饭收拾厨房,把最里面闲置的瓮搬出来,和二姐一起清洗,准备储水,新冰箱要放在它原先的位置,那里有插线板。洗完,龙头解冻,用软管抽水到瓮里。当年修自来水管,出水龙头放在了院子里,冬天结冰,经常无法正常使用,只好用瓮储水。抽满两个大瓮,完成一件事情。

试图躺下来睡一会儿,炕依然很热,睡不着。姐夫又打电话,说有人想要他的书,准备重印,但印社要求500本起,问我有没有渠道消化一些。他的书,主要受众是战友,我不太好说,你书里歌颂的部分,正是我所反对的,我即便有爱读书的朋友,读的书和你的书也是两个路数。但我最终答应承包10套,转了他2000块钱,权当对理想的支持。

换衣服出门跑步。涂了防晒,戴了墨镜。中午时分,阳光正艳,不冷。跑了12公里,一边听《不明白播客》。林培瑞中文真好,一口京腔。他说第一次来中国,看到蚊子,是第一次幻灭,因为那时宣传的是社会主义中国已经成功除掉了“四害”,他信以为真。他说他的父亲,信仰共产主义,至死都在为美国共产党捐款。到后期,父子之间,也像很多中国人一样,避谈政治。

跑完洗澡,起风了,天气APP显示的温度接近零度,我总不大相信,体感暖和得多。帐篷吸热挡风,要再温暖一点。但洗澡时感觉确实比上次10度左右时凉一些。

洗完澡,去镇上买饭。农村做饭实在辛苦,加之寒冬天气,不忍二姐天天操劳,主动提出去买饭。今天老妈没有表示反对,一般情况下她会说,咱家里啥都有么,自己做多好。如果你说做饭多累,她会说那她做。冲着麻食去的,到了镇上,突然觉得好不容易外食,何不吃个好的。找了家麻辣烫,味道还可以,喝了两瓶啤酒。那时店里就我一个客人,老板一边帮我做饭一边哄孩子,孩子约莫五六岁,当爹的和他说普通话,转回来和我讲本地方言。吃完在另其它店里打包一份清汤羊肉,一份烩麻食。老爷子爱吃羊肉,老妈和二姐爱吃麻食。

赶天黑把衣服洗了,和爸妈的衣服一起。二姐的单独,她有洁癖,在农村的环境里很受罪,何况照顾卧床的老人。老妈笑她像猴子洗娃,一直洗洗洗。我有时也半开玩笑劝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不然这日子过不下去。

洗完衣服,用烧炕的灰耙把井里的闸阀关掉,地面上的龙头套上套子。希望夜里不会冻住。

CC BY-NC-ND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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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拉赫来自中国,很喜欢记录,不光写字,用APP记帐都一记十年。中国很大,但对一些人来讲,它又小到容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于是,在动荡的2019年,我怀揣着对世界的好奇来到Matters,从此很多扇大门渐次敞开。我很珍惜这里,希望继续记录生活,也记录时代,有时候发发牢骚,讲一些刺耳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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