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境上的異鄉人:「如果台灣不要我們,我們又不想當中國人怎麼辦?」
難得來推自己在《端傳媒》上寫的文章,因為這篇談金門、馬祖年輕人的報導,是我進端傳媒以來,覺得最難寫的一篇稿──但幸好最後寫出來的成果,我自己很喜歡。歡迎大家點擊連結,據說前三十位讀者都能免費閱讀,想訂閱《端傳媒》的話也有折扣~
剛到金門的時候,其實我聯絡了很多「統促黨」、「致公黨」的黨員,想突破同溫層,聽聽金門超級深藍(甚至藍裡透紅)的聲音。
結果毫不意外地,完全沒有人願意受訪,我碰了一鼻子灰。
最後我決定,與其因為「無法突破同溫層」而懊惱,不如乾脆,就把金、馬兩地「同溫層」的故事認真寫好吧。
畢竟,他們的故事的確值得寫,因為金馬「同溫層」的焦慮確實是多重的:
報導裡的年輕人的「台灣認同」已經札根,但在政治光譜上的刻板印象裏,卻又常常被台灣主流年輕人排擠、割棄;在日常生活中,他們還要面對親屬網絡和偏藍/保守的意識形態,而中國大陸的崛起和包圍,更是肉眼可見的日常現實,每天都在自己的眼前發生。
所以這篇,其實是寫給所有金馬年輕人的,謝謝你們大大拓展了我對「台灣」的想像;也希望讀過這篇報導的台灣人,今後能更加溫柔地想像「金馬」,不會再輕易說出「金門馬祖滾回大陸」這樣的話來。
另外,雖然沒有詳細寫進報導裡,但在採訪、以及撰寫這篇稿的過程中,最讓我覺得有趣的,其實就是報導最後面提到的拼音問題──Quemoy、Kinmen,和Jinmen。
今天不太有人知道,「金門」從十七世紀到 1970 年代為止,在西方世界更廣為人知的名字,其實叫做「Quemoy」,而這個拼法的來源,其實是「金門」在漳州話裡的發音(就像宜蘭腔「呷飯配滷蛋」的ㄅㄨㄧ、ㄋㄨㄧ,「門」的發音是ㄇㄨㄧ)。
這種舊地名拼音,反映的其實是一件事情:過去金門、廈門和外界接觸的時候,中國還不是像今天這樣一個完整統一的現代國家,也沒有標準的拼音轉寫系統,西方人口中的金門,甚至是以漳州話為中介的──於是漳州話這種現在看起來很 local 的方言支脈,其實反而曾經是最國際化、歷史縱深最長的拼法。
至於台灣人都很熟悉的 Kinmen,則是民國初年慣用的「郵政式拼音」,當年的「老國音」跟閩南語一樣,都保留了「尖音」(ㄐ)和團音(ㄍ)的區別──比如「精」這個字念「ㄐㄧㄥ」,「金」這個字念「ㄍㄧㄣ」(也就是Kin),不像現在都變成了「ㄐ」聲母。
換句話說,「Kinmen」這個拼法,反映的其實是民國初年「現代中國」剛剛統一發音的樣貌,本身就是「民國體制」的遺留──而中華民國在台灣的存在,其實也就是「民國體制」最大的殘留物。
然而就像這篇報導的最後一段所說的,近年來,有些學者也開始主張使用中國的「漢語拼音」來拼寫金門,把 Kinmen 改成 Jinmen,因為「漢語拼音」已經是現在的世界主流。
究竟 Kinmen 有天會不會變成 Jinmen 呢?我不知道。
我只希望,我在金門、馬祖認識的年輕人們,都能以自己最喜愛的方式生活著,永遠不再需要因為認同和立場而感到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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