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第三天 印象深刻的一頓飯

大學時北漂至台北唸書的我，在這個四周環山的盆地城市待了四年，由於當時年資尚短，跟城市保持著一種熟悉陌生人的關係，對於食物的認知接近貧瘠。但要說這四年最有印象的美食，應該是位於天母棒球場對面的洋蔥餐廳，外酥內軟的德國豬腳驚艷了我，可惜現在已無法精確的形容好吃在哪，只有遙遠的記憶檔案顯示「好吃」兩個字。後來，出了社會，跟著挑嘴的朋友同事吃了不少美食，名廚、私廚、米其林推薦；市場、小吃、觀光夜市，從台灣吃到世界，泰日韓美各種風格，打開我的google相簿，搜尋「食物」，啪的出現數千張美食沙龍照，我想著：這下沒問題了，這個題目對我來說一定如魚得水、易如反掌。殊不知，現實總是骨感的，我對這些美食的印象也薄弱至幾近空白，著實傷腦筋了一陣。

剖開記憶，打開每個關於食物的檔夾，搭配一張張照片，嘗試回味定格畫面裡的有著精緻擺盤的菜餚，是和遙遠記憶裡的那個人或是感情很好的那群朋友一起吃的？是在哪吃的呢？不知是否還有營業？思來想去似乎沒有一餐能有資格作為我「印象最深刻」的一頓飯，這時，萬能的靈光降臨，堅定地指示：就寫夜市牛排吧！

混著蘑菇與黑胡椒的油醬滋滋作響，醬料跳動在黝黑發熱的鐵板上，像赤腳走在夏日的柏油路上，高溫的熱讓人墊著腳尖前進；黑胡椒那極具辨識度的香氣讓味覺直接聯想到他辛辣任性的滋味，唾液不由自主的分泌，迫不及待切下一塊煎得恰好、七分熟的肉塊與這天使般的醬料混著經由口腔咀嚼下肚。但，請等等，漫著熱氣、熱油與醬料放肆地撞擊上蓋，香噴噴的牛排上桌時，素昧平生的老闆會很有默契的等著你展開約A3大小的餐巾紙遮在胸前，然後才將不銹鋼製的蓋子打開；這時在心中默數五秒，讓跳耀的醬料不那麼猖狂，幾乎全生的雞蛋蛋白微微凝固為白色後再把餐巾紙放下，把蛋翻面、麵條攪入醬汁，一氣呵成這一連串的動作後，才能開始迫不及待。

人生第一次的夜市牛排是和妹一起吃的，週三，某流動夜市，那是個不那麼熱夏日夜晚，因為暑假，我和妹跟著爸媽到夜市擺攤做生意，那個夜市是當地居民晚間少有的娛樂，當天晚上不在家看包青天的人，應該就在逛夜市。年長的我幫忙帶妹妹已經是幫了爸媽大忙，而我也樂得帶著妹妹逛夜市，只有「逛」夜市而已，只能看，不能買、不能吃，每當經過夜市牛排的攤位，都超級想吃，一個星期一個星期的，對於它的慾望越來越濃烈，終於有一次，我鼓起勇氣，跟媽說「我好想吃牛排」，媽說：「去吃吧！我等一下去結帳」，我開心到跳起來，帶著妹一路狂奔至牛排攤位，可要知道，那是一件上衣才99元的年代，夜市牛排對我來說可是媲美飯店等級的食物。

坐定後，幻想自己在高級牛排館，優雅地切下牛排一角，放入嘴中細細咀嚼，實在太美味了！這應該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頓飯了，揉進童年迫切的渴望，現在回頭看，果然小小的心總是特別容易滿足、印象中的食物也特別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