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俗店里的早稻田大学生和贞节坊下的北大学生
早稻田大学和北京大学,两者都是一流名校,最近恰好各自有一则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
首先是有个叫做篠塚康介的早稻田大学三年级学生出了名,因为他常去逛风俗店(就是日本提供合法色情服务的地方)并将体验写成博客,因为他写的很有诗意,于是就成了网红。这一发不打紧,很快学校教导处就叫他过去了,然后教导主任对他说什么呢?
“你写的不错,请继续加油吧!”
有了学校的加持,这个康介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竟决定要成为爱情动作片的男演员;而且,他父母知道后竟然也同意了!好吧,故事就到这里了,有兴趣的可以参考报道“20岁早稻田大学生体验风俗店爆红网络”一文。
再来让我们来看北大的故事,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因恋爱失败而导致的自杀事件。但从媒体曝光出来的聊天记录来看,主角显然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性,他以女朋友不是处女为理由,不断贬低对方,在精神上控制和折磨对方。因此,女方选择自杀究竟是否乃是男方的精神折磨所致还有待调查。这一事件还在继续发酵,大家可以参考“北大女生疑受男友折磨自杀”相关报道。
这两件事之所以会令我将其联系起来,是因为康德在给门德尔松的一封信(1766年4月8日)中曾这样说道:“自我赞同的丧失,将会是我所能遭遇的最大的恶。对我来说,与众人龃龉,要好过身而为一却与自己不和谐。”
也就是说,对于康德而言,最大的恶不是被众人排斥,不是得不到他人的认可,而是恰恰相反。不相信自己,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得到幸福,这才是最大的恶!
我是康德的粉丝,当然完全赞同他的主张。并且,这一主张从逻辑上而言是不言而喻的。因为如果人无法自我赞同的话,那么就意味着,他只能够从他人那里获得认可,他的幸福与否只能够由他人的评价来决定。这种情形否定了人作为拥有自由意志的存在本身,康德将其视为“最大的恶”理所当然。
回到开头所举的两个事例。名牌大学的康介虽然做着一件在很多人看来离经叛道的事情,但他显然足够自信,他知道欣赏自己,也有能力欣赏自己,并坚持实践自己的“道”。而学校和家庭也没有去打压康介的选择,甚至还鼓励他去追求自己的“道”。无论内在精神还是外在社会都肯定作为主体的自我选择,于是即便是一件恐怕令国人侧目的事情,看起来也充满正能量。反观北大的悲剧,无论男主是真在乎女朋友的第一次还是仅仅利用这点来实施精神控制,他都已经将自身的幸福寄寓在外部评价之上——是否拥有女朋友的第一次?是否能够掌握更多的性资源?是否能够驾驭更多的权力(《南方周末》最初的报道中详细刻画了男主在学生会中的权力运作)?而作为受害者的女方,并没有在被贬低后给男主一耳光然后走开,而是一直承受着男主的污辱与损害,直到最后选择自杀(关于男主的侮辱性话语可以参考据称女方朋友提供的聊天记录)。
所以康介君是幸运的,在他认为找到自己的“幸福”时,并没有人冷嘲热讽甚至横加指责,大家反而是鼓励他去追求。而北大的那对情侣则是不幸与可悲的,他们都将自身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外部评价上。尤其是那位男生,为了获得基于外部评价的那种自我满足,不断在精神上侮辱和折磨女生。
然而,当我们对这一事件或义愤,或悲伤之时,也许可以稍稍反思一下我们所身处的教育成长环境,在那样的环境中,我们究竟多大程度上也是在不断被教授要自我否定,要努力达到外部评价的那些标准。
首先是自我否定。由于存在着一个三好学生的模版,于是其他所有的孩子就都成了不够好的,通过否定这些孩子的自我来培育顺从的灵魂。
其次是集体塑造。在自我被成功否定之后,再给那些无所适从的灵魂一根救命稻草——你是属于某个光荣的集体的,因此哪怕是再不好的你,只要融入到集体之中,接受集体所给予你的价值和使命,那么你便是可以被接受的,甚至可以以此为荣的。
很多人的教育成长环境都会经历这两部曲,先让你否定自我,再将集体的观念(无论这一观念是国家、民族、共产主义还是其他)植入到空洞的内心之中。说实话,从国家利益的角度出发,这种做法无可厚非。但这使得个体变得非常脆弱,易受攻击。毕竟,内心一旦空洞之后,就不再可能拥有强大的力量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而那些宏大观念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扎根到内心中去的,尤其是在一个从上到下都讲求功利而非信念的时代。于是,世俗的成功学,传统的渣滓,以及财富、权力的诱惑等等,就很容易趁虚而入,占据人的自我。
在这种教育中成长起来的人,是无法得到幸福的。而极端者,就会做出伤害他人或者伤害自己的举动来。所以,康德将失去自我赞同视之为最大的恶。因为它否定人拥有自我定义幸福,并自我追求幸福的可能性。一旦接受这点,那么人类所能指望的就只剩下卑贱地活着而已了。
而要对抗这种最大的恶,那么就必须唤起我们心中的自我确信,无论如何,都绝不自我贬低,要相信,你配得上获得幸福。
说明:选择上面两个新闻其实纯属偶然,我无意比较日本与中国,或者早稻田与北大,因为试图拿两个特例来做这样的比较的话,无论如何都是荒谬和愚蠢的。不过考虑到有些读者会上来就冲着这点乱批评,所以特别说明一下:我所着眼的仅仅只有一点,即在我们的成长教育环境中,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被鼓励自我否定,被鼓励将自身的幸福维系于外部事物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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