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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書之六 因理解而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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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有讀過作家倪匡筆下的衛斯理系列嗎?從小開始,我就特別喜歡有衛斯理與白素兩夫妻一起登場的故事。他們在對話的開頭,就能猜到對方想帶出的結論;在行動的瞬間,就知道自己該如何配合;在交換眼神的一刻,就能意會自己需要作出的反應。長大的我就知道,自己喜歡看的原因,是源自羨慕、渴望;我也想有一個人,有着與我心領神匯、不用言語,然後互相明瞭的默契。

當然,我自己這是過高的要求。我亦未至於要求朋友、家人,甚至工作上的人能夠達致這樣的境界。但至少,在選擇伴侶的時候,可以(稍稍)加點這樣的憧憬罷。熟悉的朋友們,總是說:「天真!沒有人可以成為你肚子裏的蟲囉!」嗯,我都知道,但就是禁不住想追求。

無奈的,是本人的反差。誰會想得到,那個工作上看來能言善辯的我,或與朋友相處時那個侃侃而談的我,私下是一個很不擅長以言語表達的人。更準確的是,我可以不斷說着毫不切身的一切,但當一觸動到自身的情緒與感受,我說不出來。太多、太深切、太條理不清。偏偏月亮處女座的我,又要求自己事事邏輯分明。就算以文字一字一句寫出來,都要來回雕琢,尤其那些條理不順的地方。然後,寧願按下鍵盤的del,也不願讓人看穿,我那些沒有前因後果而來的情緒。

偏偏,愛情是以情緒堆疊而成的關係。這裏想說的,只是單純與另一個人約會,純粹的愛情,而非進入法律制度規定關係後,那種需要共生的關係。因此,基乎每任前度最後都會跟我說:我不懂你。我也同意。有時,連我自己也不搞不懂自己某些行為的動機。

試過有一次,前度要我在聖誕節當天到尖沙咀海旁過節。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受不了人山人海的氣場,卻沒有拒絕,(雖然也從未表達一絲興奮)。到聖誕當天,我準時到達集合地點,與她相見,然後慢慢走入人海中。第一次在海旁,卻聽不見海浪聲,只有人潮的噪音;明明是晚上十時有多,卻被明亮的燈飾照亮得如白晝般。再下一刻,我眼前一白;我呼吸不了。她拉着我到文化中心外的樓梯,蹲着,然後等待。她說:「你明知不適應為何不一早說出口?」「我以為你知道了。」祈盼着對方的理解,但她發怒了,然後說:「回家去罷」。

類似的事件很多。於是,那些為數不多,與對方互相理解的瞬間,我都一一記住。

最深刻的一次,是分開。很諷刺對吧?互相理解了,關係卻走到終結。還記得,在那之前,我們大學讀的專業一樣,又成為同一學會的幹事,住的宿舍也在同一層。即使我們的關係是禁忌,不能公開,也無阻我們每天相見、相親、相愛。後來,她申請了轉專業,幹事期也完結了,我也再沒有申請大學宿舍。我們從共渡難關,變成各自生活,偶爾碰面,卻趕着再忙、回家。在這漸行漸遠的一刻,她對我提出分開了。

那個時候,身體本能反應,是去挽回。於是我走到她工作地方的樓下,等。等到了,又怕打擾,只敢拉遠距離,撥通電話,對她說:「對不起。」不知道是否這聲認錯發揮作用,她答應了,嘗試重來。可惜,我們都是記性好的人。有些關係一早已經裂開,就算再巧手的工匠去修復,也會見到那一條長長的裂縫,更何況,我們只是凡人。

有一晚,我們兩個人都空出時間,去吃晚飯了。地點是在大學附近一間韓國餐廳。那是我們在確立關係後,最常到訪的一家餐廳。身體好像都習慣了似的,知道她只會在水冷麵及年糕之間猶豫不決,又知道她喜歡吃辣,所以問:「今天要炸雞還是煎蛋卷?」兩個都是辣的,選其一就可。沒有多餘的說話,不需反復的試探,很好。吃過晚飯,送她到宿舍後,我就獨自回家。

那一晚,躺在床上,我想通了。指尖敲着電話鍵盤,說:「果然我們是回不去了,就這樣結束吧」。很快得到回應,「我想也是」。自此,我們有着同樣的默契。在我們共同的圈子相約時,永遠只有我,或只有她;我從社交媒體移除了她,我也再沒有在那邊看過她的動態。就如兩條平行線,只有兩個人都刻意保持適當距離,才能夠繼續平行至永遠。

時至今日,我仍然在尋找我的白素。只希望,下一位的她,可以更早一點互相連結,不用待到關係的盡頭,才互相理解那讓我們都覺得舒服的頻率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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