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3 |無法對抗的虛無|03

《易經》中有一句話，“其大無外，其小無內”，很有點“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意思。浩瀚無際的宇宙中，人類是那麼渺小，所有人不過滄海一粟芸芸眾生，所有痛苦也不過無數可能性中的一小個而已。塵世之中，佛教所說的人生之苦、無常之苦，是所有人都要面對的課題。而如何面對，是每個個體都要思考的事。有人苦苦追尋一切的意義，有人放下一切，走向虛無。

古埃及人很浪漫，自新王國時期起，開始在莎草紙上撰寫死者之書，從法老到官員再到民間，每個古埃及人的死者之書幾乎都是獨一無二的，書中闡述的內容因人而異，為的都是在死後往生，安全來到歐西里斯的冥界樂園感受快樂。

在你的五七時，我也效法古埃及人，給你寫了一段送別的文字：今天天氣真好，早上沒看到太陽還追了個尾，但不影響中午的太陽，強但不刺眼，不自覺地想，可能就是在這樣風和日麗的時候，有些想要離開的人會安安靜靜地退場，很平靜地去另一個地方，並不會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告別，而這一走，在這個地方的人事物卻停在了某個時刻。停在這裡的人，縱然有很多不捨、心痛和遺憾，但在你的痛苦面前這些又算什麼呢。因為懂，所以沒有辦法無動於衷，帶著不捨也想要尊重你的選擇，抱著遺憾也想去理解你，忍著心痛也想給你祝福。刷手機常被推送萬金油式的雞湯，有一條看得我哭：我這樣破碎的人，愛我的人要一片一片撿來愛我，實在是辛苦；可是真正愛你的人會美滋滋地邊撿邊喃喃道'這一片是我的，那一片也是我的'。不被愛會受傷，有人愛你確實會治癒一輩子，但這樣等愛太被動太卑微，這也是我想要祝福你的，我的朋友。都說兩世受苦的幾率是很小的，即使是這樣，我也不期待你再來走一趟，不忍心你冒這個險。我更願意相信你跟我只是活在不同的時空裡，我說的你聽得到看得到。最近又時不時地刷楊紫瓊，我想，你會像Evelyn找到她的瞬息全宇宙一樣，也在另一個離我不遠的地方有自己的一方乾坤，在那裡，沒有什麼規訓，你可以稱王稱霸、過得恣意瀟灑，你可以自己成全自己，不需要任何人的偏愛，你也一定過得輕鬆快樂。

自以為我理解你的選擇，但其實不過是為了安慰自己的一知半解罷了。這幾個月，老想起陶晶瑩的一首老歌，只記得歌詞裡有一句：是不是聽你的歌唱就能相信無常，或是吃下甜甜的果就可以不憂傷......我開始平靜下來認真地思考，你經歷了那麼多原生家庭、成長中帶來的情緒和羈絆，最終你的選擇有意義嗎？是極端的虛無嗎？

自古以來，人類有了文明就有了多種情緒，開始和悲觀虛無主義作鬥爭。如果在另一個時空，我會不會就過得更好？但即使有另一個世界又怎樣呢？這種虛只會讓人更困惑迷惘：一切終將消逝，一切也終將被稀釋，這麼努力維持瑣碎生活，又有何意義？如果一切如釋迦摩尼所說，不過是“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那是不是沒有必要去爭取別人來愛你，尤其是你唯一的親人——你爸爸來愛你？每個人都有最終要去的地方，在這個宇宙只會停留一小會兒，你是這樣想的，所以最終做了自絕的選擇嗎？我惱恨自己對你的關注不夠，我也不夠敏感，沒有洞察到，你的痛苦已經如火如荼，所以只能現在才來一遍遍地摸索，你曾經是不是就是這樣想的。

忍不住把《瞬息全宇宙》看了好幾遍，Evelyn跟你的選擇是不一樣的。在那間小小的電梯，在稅務局辦公室，在洗衣店，Evelyn穿越了所有的宇宙，體驗了所有人生，和丈夫、女兒經歷了那麼多種情緒和羈絆，變成巨星，變成貝果，變成石頭......體驗一切，然後一切墮入虛無。彷彿無所依憑，卻又遨遊於宇宙。看似虛無，她卻一次又一次分裂出不同時空的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救贖自己和家人於水火之中。 Evelyn，真的是個複雜矛盾的人。即使結局，也格外有深意，剝去所有的荒誕不經，回到最初的自己，她選擇了愛，儘管深知一切虛無卻依然選擇了所謂的正面，才能更勇敢地面對生活，面對未來的困惑與混亂。

你和Evelyn不同，你無法對抗虛無，避免了矛盾，更不想改變任何人，你選擇的虛無是一種善良，也是讓自己徹底的解脫。

Everything is nothing, everything is impossible。

如果寫的字也能幫你找到來世或讓你過得開心，我還是會保留寫給你的字，想要小小改動一點：你會像Evelyn一樣幸運，找到瞬息全宇宙中你最愛的一個，在那裡你有自己的一方乾坤，沒有什麼規訓，你不必那麼懂事體貼，你就做真正的自己，可以稱王稱霸、過得恣意瀟灑，不需要任何人的偏愛你也能自己成全自己，過得輕鬆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