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谈】写在香港国安法通过之后

最近发生了许多大事，特别是香港的国安法通过之后的一系列剧情发展，让我觉得历史不知不觉又加速向前了一步。正在感慨之时，翻看日历，恍然发现又到了那个不可言说的日子，心中虽千头万绪，但却下笔却一直无法成文，在加上我对香港也并非十分了解，故姑且权当杂谈。

香港国安法不出意外地以1票反对的“投票”结果，"民主地""胜利地"顺利通过。

这个国安法对于香港的法治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特别是这次在草案的基础上特别修改了两个地方——将定罪范围从”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改成了 ”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和活动“，将”开展国家安全推广教育“中的”推广“删去。这意味着定罪范围将进一步扩大，因言获罪和”思罪“的出现将并不稀奇。

对于港人来说，现在的情况无疑是退无可退，这不仅仅关系到每个人的政治立场，更关系到每个港人切身利益。反观大陆民众，大部分人的反应依然是：关我屁事；公务员队伍当任务转发官方消息；更甚者如爱国爱党人士，欢欣鼓舞拍手称快。

那么，香港国安法真的跟大陆人没关系吗？我认为当然是有关系的。

首先，对于国家这个层面，香港这个“可控的自由港”没有了。有人说又不是改革开放之前的情况，中国已经不需要这个窗口了，也有人可能会有疑问深圳不可以代替香港吗？其实，本人学生时代的时候也天真的以为只要深圳继续发展下去总能够代替香港的地位，但是当时的大学老师非常含蓄地否定了这个可能。原因很简单，香港之所以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其根基在于相对独立的法治和远比大陆自由宽松的环境以及背靠大陆市场的地理位置。评价这些根本因素的关键在于，世界上其他经济体怎么去看待香港的地位，而不是中央政府如何评价香港地位。一旦香港被国际社会认为不再“特殊”，利用香港这个“特殊工具”化解外部制裁的迂回方式就行不通了——这不，美国就取消了香港的特殊贸易地位，在贸易问题上和中国大陆其他地区同等看待，结果会怎样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对于中央政府来说，一定是“可控”优先于“自由港”，而国际社会对香港的期望就是“自由港”，只要不要动到香港自由的根基就好。可是，从前那种默契的平衡被中美两国的全面对抗打破。中国总有那么一群人，把什么东西都看成是致命风险，只要自己没办法完全控制，心里就不安全，而局势越是不妙，就越想把事情都控制起来。明明西方对中国的封堵越来强的情况下香港这个自由港对中国大陆的意义就越大，但他们反而更加认为香港是国家安全的“漏洞”，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不安。再加上民间总不乏对一国一制抱有疯狂执念的战狼小粉红，导致决策者错误地认为“民心可用”，在堵上香港这个“国安漏洞”的同时，也把香港这条后路给堵上了。

其次，国安法会进一步削弱大陆人表达的勇气——国内的不同声音将会失去一个庇护所。香港之所以可以当作一个不同意见的庇护所，是因为很多在墙内无法表达或不方便表达的声音（包括高层体制内的声音，知识分子，甚至像matters上许许多多普通的大陆民众的声音），可以通过香港这个“出气口”放风出去，而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不算“叛国”——香港首先在法理上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版图。然而，今后香港这个灰色地带就没有了，随着“香港”和“国家安全”这两个概念之间的关联进一步加强，甚至涉及香港的问题将会比境外其他地方更加敏感。

话再说回来，大陆社会的变化也不会和香港没有关系。

香港局势的变化绝不是孤立事件，中国政府对待大陆社会的态度和对香港的态度大方向上是一致的，只是宽松程度有所不同而已。我对于本土思潮并不想过多评价其是非对错，只想提一点小小的建议：无论你多么排斥“中国”和”中国人“这样的词，请务必记住，中国政府今天如何对待大陆人民，明天就会如何对待香港人民，大后天就会如何让对待台湾人民。不是喊一句独立建国就能割断这种影响力的延续。从原则上来讲，不改变中国大陆，香港和台湾的问题就不可能得到永久的解决。当然，操作层面上又是另外一回事，香港和台湾也有具体不同，在这里不展开。（为了防止误会，我要澄清我无意出于大一统的信仰得出中国必须统一的结论。我想强调的是，无论统一还是独立，都不能当作一种信仰和终极目的，至少这应该是一个有探讨空间的话题。）

对于所谓“港独”，我从来都不会把它和香港抗争和公民社会运动放在一起讨论，爱国群众小粉红们最爱的讨论方式就是用不同话题和你纠缠，让你陷入一直去辩驳他的状态。“港独”思潮存在吗？存在。但是原本这种思潮是主流吗？不是。回过头来你会发现，提到港独最多的反而是那些最“爱国”的人与最“爱国”媒体和宣传机构。在他们的话语体系中，除了“爱港爱国”群众，所有人香港人都是港独，殊不知香港人中的大多数人——既非港独也非“爱港爱国”的香港人，才是民意的基本盘，他们只是要捍卫自己的生活不被强行改变，自由不被随意剥夺，正义得到伸张。

我还记得一个香港同学跟在课上讨论过香港人身份认同的问题，他说：香港人并不是讨厌中国这块土地，甚至很多人并不否认是中国人，因为他们中很多人的祖辈都还是”中国人“，他们大多数只是讨厌共产党。所以，大家自己可以好好想想，”港独“到底是则么被制造出来的又是怎么被放大的，中港对立的根源在哪里。

在国安法通过之后，我看到有些社区的中国大陆的作者们表达了担忧，一方面出于对自身安全的担忧，另一方面，也从此看到了未来中国大陆社会氛围的走向。还是想强调那一点，香港民众和内地民众彼此的处境不是彼此孤立的，虽然两者会在很多具体问题是产生对立，两者面临的都是这样一个强权对民间社会的控制加深。对于大陆人来说，千万不要天真的以为”制裁“了香港并”剥夺“了香港的所谓”特权“，大陆人就可以欢欣鼓舞庆祝两地实现政治平等——今天对香港的所作所为，明天会加倍地对待大陆民众，而且你只能拍手称赞。

面对现状，大陆人还能做些什么呢？

为发生改变的那一天做准备。

这并不是说要等到天下大乱的时候当一个野心家浑水摸鱼，不需革命也硬要闹革命，也不是说我们没有办法只是坐等。我要强调的是，今后的中国会发生怎样的变革，不是我们某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我们无法预测在什么时候会发生怎样的变革或突发事件，也不去期盼什么救世主到来的那一天。但是我们现在至少可以为变革后中国的社会重塑做足准备。

与很多国内的朋友谈到中国的社会事件的维稳操作的时候，最后总会卡在一个问题上，对方总会说：没有这样的维稳机制，中国早就乱了！当然，很多人是真的这么认为的，我也无法完全否定这样的观点。（注意，我仍然认为种种维稳的手段在原则上是不正义的。）那么，为什么大家会怕“乱”呢？别的国家就不会乱吗，他们就不怕乱吗？原因在于历史上中国的“乱”，有着惊人的破坏力。从中国历史王朝兴替来看，古代王朝之所以没有发展出现代性，不是因为中国古代没有发展出现代性的萌芽，而在于这些萌芽是建立在旧的社会结构上的，一旦社会发生大动乱萌芽就会被消灭一次，以至于萌芽永远是萌芽，人们已经将”乱“与”毁灭“紧紧地联系在一起，因为从古至今中国的社会变革从来不是旧东西逐渐剥落，而是从溃而不崩到脆性瓦解，玉石俱焚。

那么对于这个现实问题，有哪些可以做的具体事情呢？

首先，不放弃宏观和概念层面的努力。争取发声的空间，确保健康的萌芽不被完全消灭；充实自己的理论水平，提高民众知智识水平，培育日后萌芽稳固生长的土壤；培养自己的勇气，呵护别人的勇气。

其次，关注微观的基层社会。不求每个人都必须在大庭广众表达自己的想发，至少在私下里促使你身边的人保持怀疑和思考，即使你无法说服他：多参加现实中的社团活动，即使这个社团不涉及政治；了解大陆现行的基层政治制度 ，即使你认为它很荒谬；关注维权团体，团结大多数可以团结的人。

如果你没有能力主动作为，请至少保证自己不去做什么——比如，在保住饭碗的情况下不作恶，不告密，不做帮凶。

以上的想法都零零散散不成体系，我不求编织一个宏大严密的理论，也深知不能套用现成的他国经验，更不能过高要求每个人的勇气，毕竟我知道大部分中国人很怂，我也怂。

不过，怂不可怕，总强过助纣为虐。怂有怂的打法，但放弃了的话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这句话也送给国安法真正施行后的香港人。

共勉。

2020年5月3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