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基石——《痛苦與榮耀》(上)

撰文: j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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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羅阿莫多瓦作為有名的當代西班牙導演，其電影以色彩濃豔的戲劇化情節著稱。但在這部曾入圍奧斯卡最佳國際電影獎的自傳式電影中，也許因為走過了風雨歲月而終於洗淨鉛華，不見艷麗的色彩，反而像一首在半暝的老酒館被唱起的民謠；或一個昏黃燈光下被老者訴說的故事，滄桑褪色而悠長……。

片中，他化名薩爾瓦多，刻意跳過青壯年時期——那些風光的、得獎的、光芒耀眼的成功歲月，而只講述關於童年、老年、友誼、愛情……的片段，以插序手法緩慢而真摯地帶領觀眾走進他的生命，讓我們看見那些在成功的電影導演頭銜之下顯得微小的故事，是如何與一個富於感受的靈魂糾葛、締造了半生綿延的痛苦與榮耀。

同母親在河邊清洗衣服時婦女們的嬉戲歌唱、家中角落翻出來的老舊書本、巧克力包裝附贈的貼畫引發的遐想連篇、一抬頭就能穿透鐵絲網望見藍天的名為家的洞穴……，這是薩爾瓦多所描繪的童年。他的童年在貧困中度過，同時也是貧困給了他感受生活的自由。

然而這一切日常景物還不足以成就孩子繽紛的想像和藝術的表達，若他的生命是一棵茂盛的大樹，母親便是支撐大樹的地下根系。母親是藝術家的母親，建構了他美好的童年，教他識字並做他天馬行空的聽眾；母親也是虛榮世俗的貧窮女子，結束了他童年的美好，將他送進修道院——因為這是窮人想讀書唯一的管道。

這個決定左右了他的道路，也糾纏了母親一生。他們彼此不滿:因為那些被母親剪去的可能性、因為兒子離開後無法修復的疏離；卻又相互感到歉疚:她沒有給他按照自己意願選擇的機會、他也終究沒有成為她期望的樣子。電影中並沒有以激烈衝突的片段彰顯親情的矛盾，而是透過時光，淡然地展現了親情上的矛盾與傷害最真實的崎嶇面貌，像老樹的根盤結錯，無論地面上的樹幹樹枝經歷如何地風吹雨打或枝繁葉茂，地下根系唯有揪緊泥土纏繞至死。

從旁觀的角度而言，他的母親是一個活在泡沫裡的女人，她為了追求什麼，不斷離開一個地方或將所愛的人送往另一個地方，到了最終才發現，自己一直以來期盼的只是能有一個家。但是對薩爾瓦多這個兒子來說，無論母親最初的目的是什麼、作了什麼決定，她終究是他藝術也是生命的基石。

「……最近我很想念我的母親，也很想念我的童年。在半夢半醒間——也就是我人生的常態裡——我想念童年時的我的母親。」

而除母親以外，薩爾瓦多生命中還有另外三段或可統稱為「友情」的關係，濃淡不一，卻以各自獨特的步伐在他的生命與作品中踩出深深腳印。下週，我們將繼續講述這三段故事。(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