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書2 day2「家物」

老家空出來太久了。今年回家過年，母親扔了很多舊物。包括沒有經過我的許可扔掉了我並不想處置的奶奶的衣物。為什麼人死就要扔掉那些東西呢？在我的家鄉，為了避免活著的人為亡人傷心，就會消除掉他們存在的印記，那些曾經被他們每日使用的東西會被成袋扔進垃圾堆。

整個家裡因為幾次大掃除，扔掉了我的嬰兒車、壞掉的遊戲手柄、小時候看的盜版安徒生童話書、老式的飲水機、家庭卡啦ok的設備、撕掉了我的獎狀牆和圖畫，等等。所以這是家裡唯一這麼多年沒有變過的角落，政治宣傳意味的掛曆和寫著福星高照的手撕日曆。其實家裡的牆上以前還有性感女郎掛曆、she海報、泡泡糖附贈的紋身貼。

這個角落給我的感覺是一個小小的永恆立在此處，看到這張20年前貼下的這張掛曆覺得那麼新又那麼久。小時候這個老家有我、奶奶、姑姑。還有一個房間是租給外地來的小姐。她在社區裡的卡拉ok上班。可以說，追溯千禧年那段童年時光，這個角落竟然還存在著，自然地陳舊著。

看到這裡就會浮現家人在這裡算日子的身影，而我小時候是從來不用記日曆的。小孩的世界裡只要記得天黑睡覺就好。小時候住這個房間老是半夜聽到有人在樓上玩彈珠，後來才知道那是天花板裡面真菌生長的聲音。那個樓頂有鬼娃娃玩彈珠的畫面卻已經揮之不去。無數次想像，這已經變成了一種真實。如果真的有鬼娃娃，也想問下他們這些年還好嗎？

曾經和朋友R聊到我們有過非常美好的時刻，但無法很好地及時記錄保留下來。也許留在記憶裡才是最好的。We have to write it down. 物件會消失，之前保留奶奶的衣物是因為我的記力並不好，物件能幫自己重新抵達一些記憶落灰的角落。

人的死亡會帶走很多東西，我們成長的故事有一部分是在別人那裡的。我沒有辦法向其他家人追問我的童年，但這個角落可以一直為我存在。它不回答，但是我也不會太過於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