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北京

林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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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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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FS
磨损自己以嵌入社会运作体系,然而终究是失败了。

第一次去北京是大四实习,当时住在中关村附近,每天骑单车20分钟就到了公司。虽然是大厂,但没有内卷的氛围,基本每天正常上下班。

部门的氛围很宽松,即使是实习记者,也可以写自己感兴趣的选题,拒绝领导派题。

领导曾在工作群里艾特我,愿不愿意去采访某综艺明星?我有些犹豫,一来我平时不怎么关注他,暂时没想到切入的角度;二来我确实对他没那么感兴趣。但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拒绝的权利?我不知道领导是真心询问我的意愿,还是在下达任务?

编辑看出我的犹豫,给我发来私信,大意是如果不感兴趣,不用勉强。这小小的体贴与善意让我感动,松了一口气。

后来,我报了一个子宫腺肌症的选题,患病后,女人们长期忍受疼痛的折磨(包括在非经期),不断尝试新的止疼药,产生抗药性,循环往复。因此有人想切除子宫以根除疼痛,但是往往因为尚未生育遭到拒绝,因为医生担心后期发生医疗纠纷。

对于这个选题的意义,我们发生了分歧。男主管认为子宫本质也是器官,切除子宫跟割阑尾没什么区别。“除了生育功能外,子宫有什么特别的呢?”

“生育就是最大的特别,为什么要除去呢?”我丝毫不退让。同时也清楚,他并非排斥女性议题,只是因性别产生认知局限,不明白子宫对于女性的意义(包括生育的权利与剥削)。

实习期结束后,我在工作群里告别,“感谢老师们对我的帮助与包容”。这是真心话。我特别庆幸自己在三个月的时间里写了自己喜欢的文章,没有职场内耗,还交到至今依旧保持联系的好朋友。

离开北京时,我定位大兴机场,在朋友圈表示自己还会回来的。

三个月后,我真的回来了。那是一家内容创业公司,寄居在望京的办公楼里。但新生活并没有由此展开。

每周一的选题会,主编都选在傍晚五六点开始,一直持续到九点左右。长达三四个小时,二十多个人挤在小小的会议室里。我只感受到了压抑、饥饿和格格不入。

她们津津乐道很多明星的工作和八卦,而我想写真诚的非虚构故事。鸿沟之大超出我的想象,体现在选题偏好、写作风格、沟通方式等等。所以,很快我就离开了那家公司……走入更可怕的深渊。

该怎么说呢,算是见识到了中年男人的伪善。面试当天,老板夸奖我能力强、性格好,送我团队写的书,甚至给我按电梯、送我出门。

我满心以为自己遇到了梦中情司,结果入职后,他动辄贬低我,甚至表示后悔招了我。做过记者的都知道,采访过程会有很多不可抗力,而他不仅从不提供支持,还将外部因素归结为我能力不行。

曾经晚上九点多给我打电话,问我为什么不转发公众号的文章?是不是对公司不认可?那也没必要来上班了……

我一度被pua到一周哭三次,整天心情低落、没有生活的欲望。那会儿唯一的快乐,就是办公楼下的喷水池,每到中午,就会响起轻快的音乐,池里的水柱不断变换队形。然而临近两点,水池归于平静,打工人又要回到格子间。

当时很想去欢乐谷,心里暗暗期待,要是过山车中途出现故障就好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工作了。我怀疑自己是没法适应职场的问题青年。

我差点就变成了下一个素熙。

我的北漂梦起于中关村,梦碎于望京。望京,为什么叫望京呢?是因为在这里可以看到北漂生活的真相吗?

CC BY-NC-ND 4.0 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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