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我會重新看見你

我記得三十歲那年，在鏡子前發現第一根白頭髮，內心悵然若失：怎麼感覺還沒長大就開始要老了呢？白髮深深埋在兩側的太阳穴往後的區域，稍一掀開，便是一片触目的銀白。多年持之以恆的熬夜，讓我眼下的烏青十分醒目，這點沉積若能跑到頭上就完美了。除此之外，我還是一位講話小聲，不敢當眾發言的小透明。

偏偏我的職場環境是很看重個人表現的，沒有領導力的人幾乎等同於不存在，i 人在這裡除了挫敗，沒有任何成就感可言；或者你有背景，那也會有一席之地。利益往來，一眼看盡。現在想想，哪個行業不是如此呢？

會議座談、應酬社交，踏在這張四面八方、交錯相連的鋼絲網上，沒人真心想祝福你走得遠，當然，我的位置還遠遠接觸不到有人願意使用“真心”的場域，我只是沾黏在上面的一粒塵。握手像刀刃，眼神打探，言詞空洞。逢場作戲、虛情假意、勢利。你若不照顧好自己，剩下的就只有難堪，無人可解圍。

最近的一次活動，我遇到了一位很久沒見面的朋友，相處短短的半天，我感受到一種很微妙的情緒，輕輕觸動心靈的一剎那就消逝，我幾乎抓不住它，留在它的漣漪裡面尋思着：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我們對談着，分享着這幾年間彼此的動向，讓出空間給予回應。她總是很大方地分享着自己所擁有的物質，總想着請身邊的人喝奶茶、吃飯，任何，一切她認為你可能會需要用到的東西：我生理期來，她從行李裡抽出一包給我；敷面膜時，也順手遞給我2片。可以為了等我的一句回覆，在房間裡等到超過集合時間。不只是對我，還有其他團員，她能量對外的管道是暢通的，任何人都可以走進她的領域內。

我馬上就感受到自身的缺失。我察覺到一直以來，我身邊幾乎都沒有這一類人的存在，在我的世界裡，佈满各類索求，等價交換，最不濟也要明哲保身，一直浸淫其中的我，早已忘了何謂真誠的“分享”，不求回報的愛。她就像一個新物種一般，閃耀我早已忘卻的光芒：原來世界還可以有這樣美麗的面貌，而我，下意識對事物作出估量的當下，其實還可以有別的選擇，可以選擇先擁抱。看見你的需求，給予你所需的回饋。

嗯，可以選擇先擁抱，因為這會讓我快樂。

只是因為覺得我可能會有需要，就拋下一切，靜靜等我，不催促不急躁。我第一反應是：她在搞什麼啊？怎麼分不清事情的輕緩？但我一點一點回過神：哪有什麼緩急輕重？因為把你視為重要的事物，你的一切皆是重要的。我很少被人放在這個位置上，反之，我似乎也從來沒把某人“慎重以對”？逢場作戲、虛情假意、勢利，不知不覺我也正在變成這般可憎模樣，向下滑落。此今，止損，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