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与憾
小时候看过电影《蝴蝶效应》后,就对“回到过去”感到莫名忐忑,从来不敢去臆想。
若有他人问起,许多时候,我会说,似乎没什么事值得让我后悔。因为我觉得“后悔”是一件颇为严重的事,“后悔”二字里面,似乎必定带有强烈的负面情绪,大约可称为“遗恨”。许多事“当时只道是寻常”,人生有遗憾乃是常态,但遗恨?一字之差,其所体现的程度却不是一个量级。
悔与憾,哪个才值得要我回到过去?若有悔,只怕不论度过多少年月,我这样一只“鸵鸟”依旧难有勇气去面对。而若有憾……
恰好,就在两三周前,与友人聚餐时,聊到我的宝宝。我说,说真的,若回到两年前,我大概率是不会将他生下来的。友人A有些惊讶,问我,若是我明知道会生下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孩,也一样?我答,应该是吧,再可爱,也改变不了我不喜欢小孩这一事实,若再选择一次,我必定会更加谨慎严肃,从而顺从本心,不要小孩。友人B问,那若是你带着如今的记忆回到两年前呢?他一句简单的问题令我默然许久,而后我说,那或许我会把他生下来的。
你瞧,这是个多么矛盾的悖论。究竟本心是什么?然而这个小插曲事件,甚至根本牵扯不到“悔”或“憾”,这世间有太多事情大抵如此,有舍便有得。在我怀孕、生产,甚至宝宝三个月六个月九个月时,我一直不喜欢他。并非讨厌,只是单纯喜爱不起来,本性如此。那时我怎么会想到,如今的自己这么爱他?在我心里默默失落于如今少了多少自由时,在我每每被调皮的他气得恨不得暴跳起来时,我岂能料到在下一秒就能被他的咯咯大笑给消散掉一切崩溃情绪?不,我不会想回到两年前。
我私以为,除了发生了杀人放火等此类惨绝人寰之事,我应该是不会产生后悔之感的。我一向是随波逐流地向前去,两岸风景总会错过,自然有诸多遗憾。而世事本就不可能完美,有遗憾,方显生命灵动。
而有的遗憾,我嘴上的确从未表达过想要回去看看的愿望,但隔三差五,夜半梦回时,就能透露我的欲盖弥彰。可我依旧极少去主动思考“回去”这一愿景,我觉得我一直以来都是用“怀念”这一方式,来填补心里的“憾”。
而今细想来,的确,唯有一件事,我曾狠狠地遗憾过。我永生怀念学生时代张扬恣意的自己。而我也永远遗憾在那段年轻妄为的时期,竟没有去追寻一个答案。
在《爱与亲密关系》那一期“七日书”活动中,我提到过一个我曾经喜欢的人。我将他看作是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他莫名靠近,又无端消失后,我日日都陷入“是否需要一个答案”的漩涡中。我一度自负,因为一向是他人在身后追寻着我,因此这次我又怎会去拉下脸皮,主动去要一个解释?很久以后的后来,我才明白,自负,在很多时候都伴随着自卑。
犹记得,那一年,我喜爱的乐队来到中国开演唱会。上海。他所在的城市。我花费好长一段时间,或者不如说是投入了巨大脑力,去计划与想象——计划翘课去到上海看演唱会的行程;想象此行顺便去找到他,当面要一个答案。演唱会门票,再加上机票、住宿等,对一个大学生来说不是一个小数字,我迟迟未能决定,拖着拖着,又觉得自己独身前往太孤单,到处问了问有无同行者,也未果,于是最后,自负又自卑的我(现在看来)攥着一堆无法成行的借口,终于作罢,因为我“想明白”了,凭什么偏我一人付出时间金钱与情感?I don't deserve this.
于是我没能看到喜爱的乐队。也未能寻到一个答案。那时我只觉错过便错过了,不屑后悔。后来我的确未曾后悔,但我深深地遗憾。若真能回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不顾一切奔赴上海,即便明知什么也无法改变,但我起码可以请他将我的心拼回去,让我明明白白坦坦荡荡地度过年少最多情的岁月。未能好好告别——不论生离或死别——应当都是最痛的憾事了。
大学毕业后,我向西来到了欧洲,他向东去了另一头。
后来,还好,还好,我终于在意大利看了那个乐队的演唱会。
再后来,乐队的主唱Chester自杀身亡。世上便再无Linkin park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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